花酒酒浑身血液上涌，手脚冰凉，她勉强管理好面部表情。
语重心长道，“十一，定德王为国捐躯，于情于理，皇室都该去一个人。”
她想想，换了种方式劝道，“我作为即将册封的皇后前去吊唁，是给王府应有的体面。”
这句话明显取悦了花受，他缠着她腻歪了一会儿，终于松口放她去定德王府。
花酒酒的背影消失在明宫大殿，一名谪仙般的白衣青年从内殿缓步而出。
长发蜿蜒在洁白的曳地裙裾上，只在耳后用细长的金质链条编成小辫，散散垂在胸前。
“两个傻子。”
他冷嗤一声。
玄袍少年浑不在意地笑了笑，“阿姐愿意骗我，说明她待我是不同的。”
他上下打量一眼白衣青年，得意道，“不然她怎么不骗你？”
“……”
月酌一时无言，他缓步来到明宫门口，抬头望向天空，唇角勾起淡笑。
“这怨……真是浓郁。”
又侧头看向花受，“你放她去见燕山雪，不怕出现什么变故？”
花受撩袍坐下，单手支额，“左右不过逃跑，又或者密谋夺位，阿姐开心就好。”
月酌笑了笑，不再多言。
“燕世子，定德王之死，是花受故意为之。”
夜幕深沉，星光闪烁。
一支支昏黄的白烛照亮了整间灵堂，丧幡林立，纸钱铺地。
燕山雪披麻戴孝，跪在黑棺前，神情麻木。
听见她的话，瞳孔终于有了些许波动。
他往盆里扔了张纸钱，嗓音沙哑，“我以为，殿下会选择不告诉我。”
花酒酒微讶，“你知道？”
他勾起唇角，笑的又冷又凄，“父亲亲信，冒死送来符讯。”
“瘟妖在杀父亲前，曾说过，晋国质子果然信守承诺，为它送去气运之人吸食。”
燕山雪一张一张扔着纸钱，瞳中火光倒映，显得格外空洞。
他神情僵硬，“他早就不是晋国的十一皇子。”
“而是带着仇恨回来的晋国质子。”
花酒酒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靠近一点，压低声音，“燕世子，我不是说过么。”
燕山雪不明所以看向她，花酒酒一字一顿，“花受并非真正的十一皇子。”
“死域中的那个孩子，就是花受。”
之前或许只是猜测，可当花受亲口承认，他和月酌都是同一个人，她就确定了。
花酒酒愧疚道，“也怪我，若能及时发现异常，或许定德王就不会死。”
燕山雪摇摇头，“殿下不必如此，这并非你的错。”
他定定看着面前的火光，不知在想什么。
花酒酒道，“他故意害死定德王，目的只怕不简单。”
“如今晋国境内，乱象丛生，他却从未关心担忧过。”
“我怀疑，他就是想搅浑这江山，让天下大乱。”
燕山雪不自觉握紧手中纸张。
花酒酒轻叹，取过一叠纸钱投入盆中，火光托着灰烬升空，她语气沉重。
“燕世子，还请振作起来，定德王誓死守护的天下，不该断在花受手里。”
她看向燕山雪，眸光坚定。
“我们要阻止他。”
燕山雪一怔。
许久，他低头看看手中纸钱，又抬头看看那副黑棺。
眸子渐渐亮起来，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是呀，父亲虽亡，可意志犹在。”
“从小他便教导我，武将的职责，就是守护天下百姓。”
他攥紧手中纸钱，侧头看向花酒酒，神色不再颓废。
“殿下，谢谢你。”
花酒酒松了口气，眉目间露出欣慰，“不必言谢，我们不是朋友吗？”
燕山雪勾唇，眼眶骤红，一滴眼泪落下，他侧过头去。
长久的沉默中，只有火焰舔舐纸张的声音。
花酒酒突然疑惑出声，“你曾说过，月酌不是妖物，死域中的孩子也不是妖物，。”
“可他们都异于常人，看着也不像人类。”
她目视燕山雪，微微蹙眉，“那他到底是什么？”
燕山雪停下烧纸的动作，眸中同样露出不解，“不知道。”
“山海录确实昭示他们不是妖物。”
花酒酒沉思片刻，喃道，“我听说，杀妖需要特意的灵器……”
“若他们非人又非妖，岂不是找不到能伤害他们的东西？”
燕山雪神色凝重起来，忽然想起什么，侧头看她。
“殿下不是曾用箭射伤过月酌么？”
这么一说，花酒酒记忆回笼，当即一喜，“倒是差点忘了，看样子，普通武器也能伤到他们。”
她道，“燕世子可有计划？”
燕山雪没说话，眸光深沉注视着黑棺，好半晌，他开口。
“知道太多，对殿下来说并不是好事。”
“唯有一事想求殿下。”
花酒酒看他，目露询问。
燕山雪低头抿唇，犹豫不决的样子。
少顷，颇有点自厌地闭上眼睛，哑声道。
“若可以，还请殿下护住七公主。”
花酒酒面色有一瞬复杂，张口想说什么，还是闭嘴点头。
“好。”
虽说要攻略男主，可他如今这般心系女主，若女主真的死在此刻，他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
更何况，女主同样有女主光环，她哪那么容易出事。
倒不如答应下来，卖燕山雪一个好。
“多谢殿下。”
“二哥。”
一身素衣的燕山月眼眶红红走过来，“夜色已深，你一天一夜未曾合眼，这里我看着，你去歇歇，可好？”
燕山雪没动。
她抬手去抹泪水，绷不住哭出来，“二哥，父亲已逝，家中顶门立户的就只有你。”
“你若是再垮下去，让祖母和娘，还有家中姐妹该如何……”
她哽咽的说不下去。
花酒酒轻叹一声，也劝道，“燕世子，歇歇吧。”
话落，门外进来一蓝衣内侍，低眉顺眼道，“殿下，夜已深，该回宫了。”
花酒酒看他一眼，知道这是花受派来提醒她的。
挥挥手，道，“知道了，先下去吧，容我同燕世子告辞。”
内侍低头退下。
花酒酒看向燕山雪，这次回宫后，估计花受再不会轻易让她出来。
她刚想说话，燕山雪就从袖中拿出一沓万物符递过来，神色郑重。
“殿下，还请保重。”
花酒酒知道一旦乱起来，燕山雪顾不上她，也没推辞，从容收下。
二人对视一眼，互相道了句无言的保重。
她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