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山脉,连绵不绝,如同一头匍匐在大地上的洪荒巨兽。其深处的崇山峻岭,自古以来便是官兵难至、盗匪横行之地。而此刻,这片原始而静谧的山林,迎来了一群真正的顶级猎手。
“反猎杀”特别行动队,一行三十余人,如同鬼魅般穿行在密林之中。
他们没有走任何现成的山路,而是选择在最崎岖、最陡峭的悬崖峭壁间攀援行进。每个人的动作都轻盈而敏捷,脚步落在厚厚的腐叶上,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他们彼此之间相隔十数米,呈标准的战斗搜索队形散开,通过一连串复杂而无声的战术手势,进行着高效的交流。
队伍的最前方,是两名皮肤黝黑、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的汉子。他们是李向阳从冀中平原带来的、祖上三代都是猎户的追踪高手。其中一人名叫“老山参”,另一人叫“穿山甲”。他们几乎不看脚下,目光始终在周围的草木、岩石和泥土上逡巡。任何一根不自然弯折的树枝,任何一块被踩踏过的新鲜苔藓,任何一点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痕迹,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队长,这边。”老山参突然停下脚步,指着一块岩石的缝隙,压低声音道,“有东西。”
周卫国和李向阳立刻上前。老山参用一把随身携带的猎刀,小心翼翼地从石缝里挑出了一点灰白色的粉末。
他将粉末放在鼻尖下轻轻一嗅,又用手指捻了捻,脸色瞬间变得凝重:“是骨粉。人骨的。”
“而且,是新鲜的。”穿山甲补充道,“三天之内。被某种腐蚀性极强的化学物质处理过,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气味。如果不是这里的湿度大,这点残渣早就被风吹没了。”
李向阳的眼神变得冰冷:“这帮畜生,杀人之后,还毁尸灭迹。手法干净利落,是老手。”
周卫国没有说话,他只是蹲下身,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他的大脑如同一台高速运转的精密计算机,迅速将所有的线索进行汇总和分析。
“这里地势偏僻,人迹罕至,不是伏击点,也不是宿营地。”周卫国缓缓开口,“他们在这里处理掉的,应该是之前抓到的我们的联络员。这说明两点:第一,他们已经完成了审讯,得到了他们想要的情报;第二,他们极度谨慎,行动中不留任何累赘和痕-迹。”
“这帮狗娘养的,比山里的狼王还狡猾!”狙击手“猎鹰”趴在一处制高点上,通过瞄准镜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声音冰冷地说道。
“他们确实是狼,但我们是猎人。”周卫国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棋逢对手的兴奋,“命令部队,收缩队形,放慢速度。从现在开始,我们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有可能布满了陷阱。”
队伍继续前进,但气氛却变得愈发紧张。所有人都将感官提升到了极致,每一个队员都像是拉满了弓的箭,随时准备应对来自任何方向的致命突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黄昏时分,李向阳的情报网络终于传来了第一个有价值的消息。
一名负责外围警戒的侦察总队队员,通过秘密渠道联系上了他们。
“总队长,周副总队长,”那名队员气喘吁吁地报告,“驻扎在山外‘下马村’的晋绥军独立第7旅的一个连,今天中午突然全体出动,说是奉了上峰的命令,进山清剿一股‘冒充八路军的悍匪’,带队的是他们的连长,叫钱伯钧。”
“钱伯钧?”周卫国和李向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
这个名字他们并不陌生,在晋绥军中,此人是出了名的见钱眼开、与日军暗中勾结的败类。他会这么积极地“剿匪”,背后若没有猫腻,谁都不会相信。
“悍匪袭击的地点在哪?”李向阳立刻问道。
“就在前面二十里地的‘一线天’峡谷!”队员回答,“据说那伙悍匪昨天晚上袭击了当地的一个大户,抢了粮食还杀了人,手法极其残忍。”
“一线天……”周卫国走到简易地图前,看着那个险峻的地形,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好一招‘驱虎吞狼’。这个钱伯钧,就是日本人手里的一条狗。而那个所谓被袭击的大户,恐怕也是日本人精心安排的一出戏。”
“他们是想把我们引过去!”李向阳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图,“一线天地形狭窄,易守难攻,是绝佳的伏击地点。他们故意制造事端,再借晋绥军的手把消息散播出去,就是算准了我们独立营绝不会对‘残害百姓的悍匪’坐视不理!”
“如果我们去了,面对的将是钱伯钧那个连的正面火力和隐藏在暗处的日本特种兵的双重夹击。我们如果不去,他们就会让钱伯钧的部队大张旗鼓地搜索,一步步压缩我们的活动空间,把我们从这片山区里逼出来。”周卫国的分析一针见血。
指挥部内,所有人都沉默了。这是一个阳谋,一个让你明知是陷阱,却又不得不考虑该如何应对的毒计。
“队长,干吧!”爆破专家“铁锤”瓮声瓮气地说道,“管他什么阴谋诡计,在咱们的炸药面前,都是纸老虎!直接摸过去,把他们连人带山谷,一起送上天!”
“不行。”周卫国摇了摇头,“敌人不是傻子,他们既然敢设伏,就一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我们的人数和他们相当,一旦陷入缠斗,就算能赢,也必然是惨胜。我们的任务是猎杀,不是硬拼。”
他沉思片刻,目光在地图上反复游移,最终,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心中渐渐成形。
他抬起头,看向李向阳,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同样疯狂的想法。
“李总队长,”周卫国的嘴角微微上扬,“既然敌人这么盛情地邀请我们去看戏,我们如果不去,岂不是太不给面子了?”
“周副总队长的意思是?”李向阳的眼中也闪烁着兴奋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