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来来往往探望的人有很多,大多数都是冷金旗那边的亲戚,包括金家公司里的高管,金家小儿子出车祸,大家都想来表现表现,顺便瞧一瞧这个京城野玫瑰飙车出车祸后惨兮兮地穿着病号服的样子——奇闻,绝对奇闻。
但直到最后,那些人来人往里,都没有李阅川和吴连山的身影,两人都没有来过,仅仅只是打了个电话,慰问了一通。
李山认定,那个墓园里的几块墓碑,或许说墓碑后埋葬的人,远比他一个罪犯的儿子更重要。
…
并不“惨兮兮”的冷金旗躺在病床上翻看陈进发来的电子版案件报告,良久,才终于察觉到了李山的不对劲。
他本以为李山只是坐在沙发上刷手机,这会儿看完报告抬头,才发觉李山一直呆坐在沙发上没有任何动作,就这样静坐着。
“李山。”
“李山——”
“怎么了?”李山起身,将烧好的热水倒进水杯,轻轻吹了吹递到冷金旗嘴边,“喝水。“
也就只有受伤了才能享受这样的待遇,冷金旗轻抿了一口,被烫的眉头紧皱。
“谋杀亲夫啊!”
李山见冷金旗被烫着了,将杯子端到自己嘴边喝了一小口,这才意识到这水有多烫,只好轻轻吹着杯子内的热水,试图让其冷却下来。
冷金旗看到李山机械性的动作,怔愣住了,一把夺过水杯放在旁边的床头柜处,双手捧起了李山的脸,重重亲了一口。
“下午跑哪里去了我不问你,你想说的时候就告诉我,但你要撒谎或者瞒着我私底下行动,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把你送回学校当老师,不会让你再接触一点前线的事儿。”
这话说的严肃认真,逗的李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安抚似的将自己的手贴上了冷金旗的手。
“想案子。”
“案子结束了,张锦玮因为毒瘾发作,将自己关在了暗室中,这才导致了惨剧。”
“那肖凯呢?”
“肖凯和张锦玮都是暗室的负责人,他们俩对受害者造成的伤害是不可逆转的,虽说张锦玮不是主动作恶,但他确实死有余辜。”
“嗯,那扑克牌呢?张锦玮是梅花吗?”
这才是最重要的一点,张锦玮是梅花吗?那一张梅花牌究竟是什么意思?许久不见的组织,终于出现了,可是唯一知晓内情的人却已经死了。
“不是。”冷金旗松开手,重新躺回病床上。
昨晚的车祸两人伤的都不重,即使车子已经无法再使用了,不知是老天眷顾还是命不该绝,劫后余生的两人——准确来说只有李山一人,都从残酷的事实中冷静了下来。
冷金旗的床头放着许多花束果篮,还有几副李山以往在津州大学教书时熟识的学生送来解闷的桌游,什么uno、谁是卧底、狼人杀,就这样堆在其中,而隐藏在这之间的扑克牌倒不是很显眼,俩人直到现在都没有注意到。
“为什么不是?”
“直觉,我不觉得让许乐原和张娟都找不到的梅花,一上来就把自己的尸体送到我们面前。当然——”冷金旗轻笑一声,“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就少了一个敌人,也能说明那个梅花脑子有问题。”
“得,被你说服了。”李山觉得有些好笑,怎么这会儿才觉得冷金旗这人讲话这么幽默呢?
“你刚刚在想这个?”
“在想夜宵吃什么。”冷金旗躲开李山的视线,起身坐回了自己的病床上。
这医院也是奇怪,vip病房还弄一个双床房,李山总觉得他和冷金旗不是来就医的…
“饿了?”
冷金旗说自己身体好也不是骗人的,那撞击的冲击力这么大,后背多处划伤,肩部和锁骨软组织挫伤加上轻微脑震荡,这会儿刚退烧精神头看着比李山还好。
“有点。”李山点点头。
他不打算把下午的事告诉冷金旗,一旦说了,一向爱大包大揽的冷金旗,肯定又要把这事儿担在他自己肩膀上。
李阅川和安晴的亲生儿子到底是怎么死的?为何那几座衣冠冢不立在陵园而是放在私人墓园?欧阳珍到底先是容珍还是先成为的欧阳珍?
这些问题,李山今天懒得继续思考了。
总归是心情大起大落,明明在光海市见了殷教授后,李山已经说服了自己——可偏偏汽车抛锚,偏偏他和冷金旗打算回家拿另一辆车的钥匙,偏偏安晴出门丢垃圾不关门,偏偏吴连山和李阅川在阳台上聊到了某个真相。
偏偏让李山听见了。
光海市的艳阳天好似假象一般。你冬天惧怕寒冷,可不论你耗费多少心思前往光海市,回到你该待的地方时,你总会发现…
——冬天从未过去。
-
“李山。”
“李山——”
“怎么了?”
李山抬起头,这几天他瘦了不少,穿着的病号服显得有些宽大,以往不怎么熬夜的李老师,这几天白净的面庞上也慢慢显现了浅淡的黑眼圈。
冷金旗从床上下来,在李山眼前打了个响指。
“又在想什么?”
“在想吃什么。”李山朝着冷金旗露出一个笑容,“这个点了还有外卖吗?”
“外卖多不健康?”冷金旗表情难掩嫌弃,这公子哥儿在李山床边坐下来,凑近李山耳边道:“我带你去吃一个好吃的。”
“什么?”
看着献宝似的冷金旗,李山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冷金旗啧啧两声,打开手机地图,指着清大旁边的一个位置。
“涮肉,吃不吃?”
“…我只是想吃点儿夜宵。”
李山摇摇头,更何况他根本不饿,只是借口罢了。
吃涮肉未免有点大动干戈了。
冷金旗一听倒不乐意了,将李山从床上拉起来,“我想吃,真的特别好吃,我从小到大最爱往那儿跑,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去京大吗?因为京大没有清大的北漂香涮肉。”
“第一。”李山无奈的被他拉着,磨磨蹭蹭的去穿鞋,“京大和清大也没多远,想吃随时去就行。”
“第二。”李山看着湿透的派克服,将之放在旁边,拿起了自己的呢子大衣,慢慢的套上,“你既没去清大,也没去京大,你读的公安大学。”
“李老师,你太严谨了。”冷金旗拎起自己的派克服,好一阵龇牙咧嘴,“你对我的外套做了什么?”
李山惭愧,李山默默拿出手机给少爷转了钱。
“不小心淋了点雨。”
“这是淋了点儿?”冷金旗一把拉过李山,将手探上他的额头,感受到正常的体温后,才松开手,“不知道的以为你穿我衣服跑后海冬泳去了。”
“赔你钱了。”
叮的一声,转账到账。
冷金旗又给退了回去,“你工资还没我高呢,这衣服淋湿了丢…拿去干洗一下就行,没那么讲究~”
“这可是你说的。”李山轻笑一声,“别到时候怪我弄坏了你的衣服。”
“保证不会怪你。”冷金旗做了个敬礼的姿势,“我们现在偷溜出去,我看了——坐车到那儿只要十分钟。”
“被医生发现了算谁的。”李山打开病房门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走廊没有任何一个人影。
“算我的,我哥发现了也算我的,被你妈发现了还算我的,李老师啊——是被我拐出去的。”冷金旗拉着李山往外走。两人外面套着的厚外衣挡不住内里的病号服。冷金旗更甚,脖子上的绷带格外扎眼,“李老师三推五拒,奈何抵抗不了冷金旗的软磨硬泡,被我强行带出医院吃了顿涮肉。”
“别贫!要吃就去吃!早去早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