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军何其悍勇,可汗举全国之力都未能将其击溃,更何况我阿史德氏手下不足万数的骑兵”,大叶护利诱,“只有六王子继位,才有报仇的可能。”
可敦哑着嗓音问,“我该怎么做?”
“王储未立,可汗病重昏迷,前朝后宫都需要您主持大局”,大叶护见可敦有了斗志,心下稍松语气也变得柔和,低声道,“三弟已经去宫外调动守备,还请大姐在三弟进宫前稳住众人。”
可敦颔首。
大叶护转身要走,就听可敦沙哑的声音道,“禁军统领哥舒勇是我的人。”
大叶护停住脚步猝然回头。
可敦笑容可怖,“这三十多年的深宫,本殿也不是白待的。”
大叶护心底战栗,对争夺汗位之事更有把握,脚下生风离开。
“来人”,可敦最后看了一眼儿子的灵位,大步迈出灵堂,“为本殿梳妆更衣。”
半个时辰后,突厥可敦穿着只有重大节庆才穿的服制来到突厥可汗床前,“可汗病情如何?”
巫医跪在禀告,“可汗已陷入昏迷。”
“本殿命你立即恢复可汗意识。”
“这”,巫医满脸是汗,“若用王庭秘药或可恢复可汗意识,但秘药对人身体损害极大。。。”
巫医剩余的话在可敦冰冷的目光下咽回肚里。
“用药!”可敦语气中的寒意几乎化作实质刺入在场众人的心头,“不要让本殿说第二遍。”
巫医连滚带爬拿过药箱,找出藏在最下层的秘药和进水中,待药丸完全溶解后,便服侍可汗喝下。
被可敦吓到的众人眼睁睁看着可汗喝下药水,哥舒妃猛地反应过来,自觉丢脸挽尊出声,“可敦难道不顾及可汗贵体?要是可汗有个万一,啊!”
可敦扬起手重重打在哥舒妃的脸上。
“放肆!本殿面前岂有你一区区侍妾说话的份儿!”可敦厉斥。
哥舒妃摔在地上,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阿史德氏。
“可汗病重王储未立,本殿身为突厥可敦理应代替可汗掌管前朝后宫”,阿史德氏一改往日柔和可欺,面容冷酷道,“从前可汗宠你纵你,本殿不欲与你计较,你当真以为本殿奈何不了你吗?!”
哥舒妃浑身一缩,二王子见母亲受辱,双目猩红握紧双拳就要上前,却被六王子拦住。
突厥大臣面面相觑,在这一站错队就会身死人亡的关键时刻,人人噤若寒蝉。
这时,床上传来一声微弱的呻吟。
“可汗!”巫医惊喜出声,僵持的众人皆看向床帐。
阿史德氏大步走向龙床,掀起床帐勉强牵起嘴角,“可汗!”
突厥可汗勉强睁开眼睛,入目便是阿史德氏怨恨的双眸,顿时吓出一头冷汗,竭力抬起左手挥舞,嘴里断断续续吐字,“让,哥舒妃,过来。”
阿史德氏大步向前坐在床边,一把握住可汗的手,“大汗!臣妾在这!”
突厥可汗被攥的手生疼,蓦地睁大双眼,训斥道,“大,大胆。”
阿史德氏冷笑,嘴里追问道,“大汗,您说什么?”
她边问边倾下身凑近可汗,做出倾听的样子。
床帐外的众人听不清突厥可汗的话,只得注视着突厥可敦。
“臣妾谨遵大汗命令”,阿史德氏扭头冲床帐外跪着的众人道,“大汗有令,所有人退出大殿,命禁军统领哥舒勇率领禁军把守在大殿外,无召不得进入!”
哥舒妃顶着巴掌印一脸不服,“可敦是否假传可汗旨意?”她边说边看向跪在龙床边上的巫医。
巫医在可敦的注视下,将可汗召见哥舒妃母子的话抛到脑后,声音颤抖道,“可敦的话确是可汗的旨意。”
哥舒妃还要再闹,就被跪在身后的特勤哥舒悍拉了一下袖子,不甘不愿闭上嘴,冷哼一声带着儿子转身离开大殿。
诸大臣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尽数退出大殿。
“你拦我做甚?”哥舒妃停在角落里质问,“阿史德氏摆明就是假传旨意!”
“假传旨意便假传旨意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哥舒悍见妹妹还想不明白,指着远处奔跑而来的禁军提醒道,“有三弟在,即便有什么意外,我们也能掌控。”
哥舒妃怀疑,“就凭那个低贱的庶子?”
“他的母亲如今已不是没名没分的舞姬,而是父亲的侧室,勉强也配的上我们称一句三弟。”
哥舒悍见二妹一脸鄙夷,继续道,“等二王子继承汗位,你便是太后,要是真不喜他,随便找个由头杀了就是。”
哥舒妃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大殿内,阿史德氏看着窗纸上映着的禁军身影,一把甩开可汗的手,嫌恶道,“大汗还真是一心惦记着那贱人,丝毫不顾及与臣妾三十多年的夫妻情谊。”
突厥可汗抬手想拍床榻却动弹不得,只能用阴狠的目光凌迟着站在床边高高俯视他的女人,“处,处死!”
“可汗以为臣妾怕死?臣妾不怕!”阿史德氏拿着帕子慢条斯理擦着刚才握住可汗的双手,“早在巴尔思的死讯传回宫时,臣妾便想跟着他一起去了。”
突厥可汗依旧恶狠狠的注视着她。
“可是臣妾不能!”阿史德氏转头看向大殿外突然出现的连绵不绝的火把,“臣妾还没有为巴尔思报仇,臣妾无颜去见他!”
“大叶护,谁给你的胆子半夜率军入宫!”哥舒悍怒斥的声音传进大殿。
“你,你敢篡位?!”可汗吓得说话都利落了很多。
阿史德氏面容冰冷,“大汗都敢让亲儿子替自己去死,臣妾为什么不敢篡位?”
“不,不是”,可汗不住摇头,“是,是巴尔思自愿请命去拖延西北军。”
“臣妾明白”,阿史德氏颔首,“就如大汗自愿将汗位传给阿勒坦一样。”
“来人,来,唔!”可汗的叫喊声被阻断,阿史德氏将擦完手的帕子盖在他的脸上,双手死死捂住可汗的口鼻,“请可汗殡天!”
突厥可汗的挣扎慢慢平息,双眼大睁咽下最后一口气。
阿史德氏拿着帕子替这个她爱了一辈子也恨了一辈子的男子阖上双眼,走出大殿悲声道。
“可汗殡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