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祭被强行中断、神只被无情剥夺时,最本源神血喷溅出的绝望光焰!
“轰!”
仿佛一道积蓄了亿万年的混沌神雷在造化小儿识海最深处炸开。
父亲当年那句冰冷无情的“规则失衡”,在这污秽残念带来的“血祭”真相面前,骤然扭曲、变形,露出其下潜藏的、狰狞可怖的裂痕。
那裂痕深不见底,流淌着背叛的毒液。
所谓“规则”,难道竟是一块精心编织、用以掩盖弑杀真相的遮羞布?
父亲……天道……他当年抹去的,难道并非失衡的造物,而是……一位母神?
一位威胁到他绝对权柄的存在?
这念头一旦滋生,便如附骨之疽,疯狂啃噬着他亿万年来对父亲无条件的信任与敬畏。
指尖那缕翻涌的污秽幽光,此刻在他眼中,竟与父亲那看似纤尘不染、实则永远无法洗净的袍袖上残留的、无形的血迹,诡异地重叠在了一起!
冰冷、粘稠、带着罪孽的铁锈味。
造化小儿的心神剧烈震荡,几乎要撕裂开来。
他下意识地闭紧双目,试图将这股足以颠覆一切的念想强行压下。
念想是一种无形的存在。
如影随形!
造化小儿指尖混沌气团因他心绪的剧变而狂暴翻腾,那缕污秽黑光趁机左冲右突,发出尖锐如鬼哭的嘶鸣。
就在这心神失守的刹那,脚下那广袤无垠的人界,南瞻部洲的苍穹之上,异变陡生!
没有征兆,没有酝酿。
九天之上,那原本流转着日月星辰、祥云瑞霭的澄澈天幕,如同被一只无形的、蘸饱了浓墨的巨笔狠狠涂抹过。
墨汁般的漆黑瞬息间浸染了大片天空,厚重、粘滞,透不出一丝天光,沉甸甸地压向大地。
紧接着,那纯粹得令人心悸的黑暗深处,猛地裂开了一道巨大的、不规则的豁口。
如同天穹被硬生生撕开一道淌血的伤口。
从那深渊般的裂口中,一道雷霆,不,那不是雷霆。
世间绝无如此雷霆!
它通体漆黑,比最深的夜更暗沉,仿佛凝聚了宇宙间所有的绝望与憎恨。
粗壮如支撑天地的巨柱,表面并非跳跃的电光,而是无数细小、扭曲、不断挣扎哀嚎的怨灵面孔在疯狂蠕动。
它无声无息,却又带着一种灭绝万物的恐怖意志,朝着南瞻部洲灵气最为鼎盛、汇聚了无数宗门根基的七十二座灵山大川,悍然劈落!
无声的毁灭,才最为彻底,最为可怖。
那七十二座巍峨耸立、吞吐日月精华、灵脉如龙盘绕的仙山福地,在这道灭世黑雷面前,脆弱得如同孩童堆砌的沙堡。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轰鸣,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法则被强行碾碎的“咔嚓”声密集响起,如同亿万片琉璃同时崩裂。
灵光护山大阵,如同烈阳下的薄雪,瞬间消融。
坚逾神铁的灵峰山体,如同被无形巨锤砸中的琉璃,无声地塌陷、崩解,化作漫天飞扬的、失去所有灵性的灰色齑粉。
山中修炼千年的古木灵根、守护宗门的珍禽异兽、来不及遁走的修士洞府……
一切生机与存在,都在那黑雷笼罩的刹那,被剥夺了色彩、声音、乃至存在的痕迹,彻底归于死寂的虚无。
仅仅一息!
七十二座象征人间仙道气运的巍峨灵山,连同其上依附的无数生灵与传承,化为七十二处巨大的、冒着滚滚死寂黑烟的恐怖深坑,如同大地被硬生生剜去的七十二个溃烂疮疤。
黑烟带着刺骨的寒意冲天而起,与那依旧笼罩天穹的墨色劫云融为一体,将整个南瞻部洲拖入一种末日黄昏般的惨淡光影中。
死寂,笼罩了被毁灭的区域。但这死寂只持续了极短的片刻,便被一股更加汹涌、更加狂乱的浪潮彻底淹没。
“天罚!是天罚啊!”
一声凄厉到变了调的哭嚎,不知从哪个被边缘雷火波及、侥幸未死的村落废墟中响起,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
“老天爷发怒了!要收尽我们这些罪人啊!”另一个方向,饱含恐惧的嘶喊随之炸开。
“灵山……仙人们……都没了……都没了……”绝望的喃喃自语在弥漫的烟尘中飘荡。
恐慌,如同最致命的瘟疫,以那七十二处深坑为中心,借助着残存的风息、地脉的微弱震动、乃至人心本能的恐惧共鸣,疯狂地向整个南瞻部洲蔓延开去。
它比那灭世黑雷的余波更快,更无孔不入。
彼时正当辰牌时分,城镇乡野原是各有各的生计。
忽听得半空里一声闷雷也似的响,初时只道是天公震怒,未及细辨,早见那西北方天际漫起墨染似的烟云,层层叠叠压将下来,直教日头也失了颜色。
先说那乡野间,有个锄地的老农夫,原是弓着背在垄上刨土,猛抬头见那烟色不对,手里的锄头“当啷”一声掉在田里,泥土溅了裤腿也不觉,只张着嘴望着远处——那里原是片青翠的山坳,往日里云雾缭绕,村人都道是仙家驻足的去处,此刻却像被什么巨兽啃噬了一般,塌出个黑黢黢的巨坑,坑沿还不断滚着灰烟,恰似灶膛里未灭的死火。
再说那集镇上,有个卖茶汤的商贩,正掀开铜锅舀着滚水,忽听得有人惊呼,抬眼望时,手里的铜勺“哐当”砸在货摊上,茶汤泼了一地,糖桂花撒了满鞋也顾不得。
他身边卖绒花的妇人早吓得面如金纸,一把将身边哭叫的孩童搂在怀里,用围裙兜着孩子的头,自己却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眼瞅着那片曾被赞作“人间瑶池”的山峦变作这般景象,嘴唇哆嗦着竟说不出半个字来。
更有那庄户人家的婆娘,刚从井台提了水回来,桶绳还勒在手腕上,就见邻居慌慌张张跑来,指着西北方只会“呀呀”地叫。
她丢了水桶便往村口跑,只见男女老少都挤在土坡上,个个脸上没了血色,有那胆小的婆娘早已瘫在地上,怀里的娃哭得声嘶力竭,她却只顾着拿袖子抹眼泪,眼睛直勾勾盯着那片被黑烟吞噬的地界——往日里,那里的山泉是能映出云彩的,如今却只剩个黑洞洞的巨坑,时不时腾起的火星子,倒像是地狱里飞出的鬼火。
一时间,锄头扔在田垄,货摊翻在当街,鸡犬也不吠了,只余下风声里夹杂着的呜咽与惊惶。
那曾被视作仙境的所在,此刻竟成了催命的符,任是贩夫走卒、妇孺老幼,都被这天地异变惊得没了魂魄,只望着那片黑烟笼罩的巨坑,如同望着阳世通往阴曹的鬼门关,连呼吸都带着土腥与恐惧的味道。
恐惧攫住了每一颗跳动心脏。
谣言在绝望的土壤里疯狂滋长,以惊人的速度变异、传播。
“听说了吗?是神仙打架!触怒了老天爷!”
“不对!是地下的妖魔要反了!老天爷降雷镇压!”
“完了完了!我隔壁村的张瞎子昨夜就听见地底有鬼哭,说‘血祭’……要拿我们活人填那深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