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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玉言伸出的手一顿,收回来。

他重新打量了一遍翁清,两人目光对视。

一个是胜利者的怜悯跟平静,另一个是挑衅跟完全藏不住的难过。

“如果这么想可以让你觉得好受的话。”

常玉言说:“你可以尽管把我想的更加荒唐。”

“我要关门了,你应该也不想进来。”

翁清没说话,看着里面的人关上门。

他可能会抱着做饭的她,你侬我侬,两个人……

“砰”

耳边传来一声刺耳的声音,他从想象中脱身,迷茫的垂眸看过去,是他提着的保温桶在走廊上滚动,沾染上了尘土。

狼狈,可笑。

翁清有种窒息的错觉。

他用力捂住胸口,喘不过气一样蹲下。

手腕上装饰用的佛珠还在轻微晃荡。

他看到了,伸手一扯。

“啪”

绳子被扯断,手腕儿割出了细微的血痕,小小的珠子在走廊地面上翻滚。

他不应该这样失态。

他怎么能这么狼狈?

他只是一时贪图她的美色而已,有必要这么难过吗?没必要,他不难过,他真的一点儿都不难过。

这么想着,几乎喘不过气的身体似乎恢复了正常。

他扶着墙缓缓站起来,一步步走向安全通道的楼梯。

站在楼梯口,他回头看了眼门口。

没出来。

她连出来看一眼都没有。

有什么好喜欢的,没必要,一点儿!都没必要!

长得漂亮的女人那么多,他没必要吊在她身上。

是的,他很快就会好起来,变得跟以前一样正常。

他一点儿、都不喜欢她。

从来,没喜欢过。

从来没有!

*

“饿不饿?”

敞着衣服的常玉言蹲在床下,手臂撑在床上,歪头看着躺在床上半梦半醒的琼花,“我让人送点儿吃的过来?就你昨天吃的那个,味道还不错的。”

琼花点点头,被他看的感觉不自在,翻了个身。

结果腰被他抱着,拉到床边,然后他把脸埋在她的肩膀上,撒娇一样蹭一蹭,“刚才翁清来了,还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琼花闭着眼睛,手往后伸,轻轻搭在他的头发上,声音倦怠,“什么?”

“就问我怕不怕他把我们的事儿告诉霍卓承,还造谣说我乱搞。”

常玉言嘴唇贴着她的耳朵,“你会害怕吗?”

“嗯?”

他看着她,只觉得她迷糊的样子都可爱的不行,心都软了,“会害怕我们的事被霍卓承知道。”

琼花转身,面对着他。

指尖搭在他热乎乎的脖子上,顺毛一样摸了摸,“他不会在意的…我都没有管他跟方小姐…他也不会管我的,这不重要……”

她动了动,亲了亲他的唇,两人接了一个湿润的吻,“我睡一会儿,别吵我好吗?”

她闭着眼睛,安抚的捏了捏他的耳垂。

常玉言从耳朵到肩膀,全麻了。

他呆呆的看着她,也觉得有些困倦,就维持着这个坐在地毯上,上半身搭在床上的姿势,安静的看着她。

看着看着,就睡着了,也就睡了十几分钟就醒了。

清醒之后他小心翼翼的查看了一下她的身体状况,又红着脸给上了药,然后才拿出手机。

霍卓承跟她的关系肯定是要解除的。

既然她这里走不通,那就从霍卓承那里下手好了。

等琼花彻底休息好,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她坐起来伸了个懒腰,腰部肌肉一阵酸疼——这还是她半梦半醒感觉到他给她按过之后的情况。

扶着腰从床上下来,缓了几秒,感觉好一些了,她下楼。

刚下去,门就被打开了。

提着东西的常玉言关上门走过来,“我出去扔了下垃圾,顺便把送过来的饭拿进来,肚子饿了吧,稍等,马上就摆好!”

他简直有活力的过分。

琼花都没说话,他只是凑过来跟她贴了贴胳膊,就跟充上电了一样,乐颠颠儿的把木盒里的菜拿出来摆盘。

“外面我怕不卫生,早上的时候让阿姨做的,里面有你喜欢吃的辣的,不过你身体,咳,暂时得吃清淡点儿,所以辣菜只有一道……”

他絮絮叨叨的说着,摆好菜了,看琼花不说话,乖乖站在那儿不动,忍不住走过去把人打横抱起来,两步路的距离后放到椅子上,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乐颠颠儿的,“我去给你倒水。”

感觉他身后要是有尾巴,应该已经甩成螺旋桨了。

琼花手撑着下巴,看着在厨房里的常玉言。

家里没有即热的饮用水,要喝的话得提前烧,或者一直保温。

常玉言这会儿在烧水。

他整个人都在散发着一种对琼花来说很陌生的,生命力,活力。

感觉好像光看着他这样莫名其妙的开心,都会觉得自己也变年轻了一样。

琼花年轻的时候,挺有贞操观念的,毕竟时代的观念在那里。

后来毁容了,听到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多了,出轨的,瓢的,男女多人夫妻的,临时夫妻的,听的多了,她也进化了,不觉得贞操对自己来说很重要了。

选常玉言,完全是因为他自己凑过来——好吧,她确实给了一点儿暗示,但她并不觉得自己有勾引什么的。

一切都是他在主动,不是吗?

她只是有些好奇,年轻的男性而已。

当然,她并不会对啤酒肚的中年男性产生好奇心——这也是为什么后来她没有贞洁观念了,却依旧没有找个人凑合的主要原因。

同龄人她吃不下。

话说回来。

常玉言表现得非常好,但…他好像,比她更有这方面的观念?

说了不止一次,那是他的第一次了。

察觉到她的目光,正在低头看手机的常玉言抬头,从玻璃窗户看过来,对她毫不吝啬的露出灿烂的笑,从厨房里跑过来,俯身,“怎么还不吃?是有什么不喜欢吃的吗?”

“都很喜欢。”

琼花看着他,伸手碰了碰他的下巴,指尖在缩回到一半儿的时候被抓住,握紧。

琼花感觉很不好意思,“…我们进展,是不是太快了?”

“我觉得是太慢了才对。”

常玉言坐在她旁边儿的椅子上,握着她的左手,拉开,捏了捏,十指相扣,“你之前为什么说,等明年冬天的时候,就可以了,你是打算那时候,才跟他分手?”

他心平气和的有点突出,毕竟昨天,他还在因为她不愿意分手的事而愤怒,今天就这么平静的讨论……

琼花手指动了动,被他惩罚一样捏了捏指尖,“明年冬天之前,他会跟我分手,去追方小姐的。”

常玉言抬眸看着她,眼神有些奇怪。

琼花忍不住问:“怎么这么看我?”

“如果到时候霍卓承不愿意分手,你是不是还会继续跟他保持关系?”常玉言说的时候捏了捏她的手心,带着威胁。

“不会。”

因为剧情在明年秋天的深夜就结束了,到时候你也是机场下跪的其中一员。

琼花神色无奈,她只能保证,“明年冬天,如果他不提分手,我也会主动提的。”

她穿着柔软的睡衣,常玉言伸手把她抱住,“那就好。”

他埋头在她的肩膀上蹭了蹭。

确定你不喜欢霍卓承,不会因为他的事情而受伤,那接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他们很快就会分手的。

常玉言笑的眼睛弯起。

正式开学之后就是军训,由于新生里有一个明星,今年的校园论团格外热闹。

在这一片热闹里,也有廖长生的一席之地。

他太好看了。

他是单眼皮,日常很冷,谁都不屌,五官锋利中带着精致,还没彻底张开的脸有种微妙的秀气。

这种复杂的气质跟锋利又精致的长相,让他在短时间内就在学校里火了。

人人都知道大一新生里有两个草。

一个是廖长生,一个是明星。

这天,琼花提着塑料袋,塑料袋里装了两瓶水,朝正在休息的新生队伍走过去。

她头发扎成低丸子头,穿着香槟色半身长裙,上半身是宽松的肤色肤色短袖跟黑色防晒衣,脸上戴着口罩。

热风吹的她的裙摆晃动。

她眼神迷茫的在穿着一模一样的人堆里看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了坐在铁网那里的廖长生,他旁边儿没什么人。

他拿着手机,靠在铁网上。

她朝他走过去,把水放在他旁边儿。

“有女朋友,把水带走。”

廖长生眼睛盯着屏幕,嘴里蹦出这么一句。

琼花把放下的水又提起来。

她全程太安静了,廖长生抬头看过去,在看她口罩上面的那双眼睛后,顿时顾不上关键时刻的游戏了。

“你怎么来了?”

他伸手抓住塑料袋,从她手里取出来,看到她手指被勒红,心里不舒服,“还提这么重的东西……”

“给我的水啊?”

他的声音软下来,带着一点儿微妙的得意,维持坐在地上的姿势仰头看她。

靠在铁网上,他眉眼都是笑,那股子冷劲儿一下就没了,又懒又帅,还带着点儿痞,是跟常玉言完全不同的类型。

他轻哼一声,“终于跟你那垃圾桶里的男朋友分手了?”

琼花收回目光,“没啊,怎么这么说?”

她看了眼周围,“训练这么辛苦,你跟同学相处的怎么样?”

学校要求军训期间都是必须要住校的,等军训完之后才允许走读。

“一般。”

廖长生对这个显然没什么提的欲望,“一群傻子想哄我当冤大头,被我戳穿之后搞抱团孤立。”

他嗤笑的摇头,点评,“混混手段。”

琼花眼神微微变了,她蹲下来,长长的裙摆落在地上,目光看着廖长生,“他们是不是要霸凌你?”

“他们打不过我。”

廖长生被她突然蹲下凑近搞的不自在,脊背起了一层汗,紧张的坐直身体,“就算打过了,光是各种医疗费用我也能让他们赔的倾家荡产,记住这个教训。”

廖长生感觉她反应这么大有点奇怪,也没多想,只问自己最关心的,“为什么还不分手?”

他为了这事儿都避了她多久了,结果还没分。

都成年人了,做事就不能干脆利落一点儿吗?

“就是不想分。”

琼花皱了皱眉,“你适应的还挺好,那我先走了。”

她准备站起来,结果廖长生伸手抓住她的胳膊不让她走,“你就这么走了?”

琼花疑惑的看着他,眼睛里没有任何廖长生期待的情动跟爱慕,她看他就跟看一个亲近点儿的普通人一样,“那你需要什么,你跟我说,我去买。”

“你真是…油盐不进啊。”

廖长生都气笑了。

他觉得那天厨房的暧昧已经到顶了,接下来就是她分手,他们在一起。

结果她似乎压根都没意识到,怎么会有这么迟钝的女人?

琼花无奈道:“我又怎么油盐不进了?”

正说着,远处忽然声音嘈杂起来。

琼花看过去,有几辆贴着标签的,看上去像面包车一样的大白车开过来。

车门打开后先下来了几个人扛着摄像头,也有飞在半空的摄像头,紧接着有青春漂亮的女孩子一个接一个从车里出来,整个操场都躁动了。

琼花手还被廖长生抓着不放,脑袋已经自发的跟着动静转过去了。

“你看我!”

廖长生抬手,硬生生把她的脑袋转过来,“那是跑来做节目的,因为这次新生里有个大明星,节目组就学校协商了,今天早上通知的,没什么好看的,他们拍摄的地方在2操场那边儿,不在这里。”

“好了,现在告诉我,你怎么才会放弃那男的。”

廖长生认真询问。

琼花说:“我说了,我不分手,你不要再一直重复问一个问题了。”

她用力挣脱他抓着她的手,转身就走。

走了没两步,手再次被用力抓住,这次是廖长生拽着她走。

他脚步很快,琼花要小跑着才能跟上。

跟其他男人走的时候,他们会刻意放慢速度等她。琼花抿了抿唇角。

算了,弟弟跟外人不一样。

他们停在楼跟楼之间并不宽的缝隙里,这里没什么人。

廖长生把手机装进口袋里,两只手堵在琼花身体两侧,壁咚,不让她跑。

琼花试着低头想钻出去,但那一双手也会往下滑。

没办法,她只能待在原地,“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的语调还是柔软的,无奈又纵容,却没有一丝廖长生期待的暧昧。

“如果你一定需要一个男朋友。”

他低下头,偏着头凑近,贴着她耳朵,“那这个男朋友为什么不能是我?”

夏日很热。

他凑过来的时候,身上有一点儿训练过后不可避免的汗味儿,还有淡淡的,已经挥发掉大部分的清淡香水的味道。

热气扑在耳朵上。

女生颤了颤,耳朵变红,深灰色的眼睛睁大,眼睫都在颤抖,她看着他。

廖长生的表情依旧是闲适笃定的,似乎任何事情都不能让他露出惊愕的表情。

他眼神落在她的口罩上,眼眸深沉,喉结滚动,明明什么都没说,却像是什么都说了。

终于清楚的意识到他不是在开玩笑,琼花抬手,极其拥挤的推了一下他,“你发什么疯?!我是你姐姐!”

廖长生并没有被她推动,他一把抓住她的手,用力把人拉的撞到自己胸口,低头鼻尖在她发丝上轻嗅,淡淡的香气钻进肺腑,安抚了他烦躁的情绪。

“又不是亲的。”

廖长生抬手摸她的侧脸,指尖勾着口罩绳把她的口罩解下来,露出口罩下被热出汗的一张脸。

他手指在她颤抖躲避中抚摸上她的脸颊,然后——用力一捏。

把她捏成了嘟嘴。

廖长生:“你嘴都快比的上钛合金鸟嘴了,男朋友都那样还嘴硬不愿意换个好的。”

被捏的脸颊生疼,嘴巴被迫嘟起的琼花:“……”

她抬腿就往他胯下顶,力道没有一点儿缓和,廖长生眼疾手快松开她的脸,手往下一撑,格挡住了她的膝盖。

“你干什么?”廖长生完全没想到又闷又懦弱的她能来这么一下,人都有些懵,“你跟谁学的这招?”

琼花手一转,转瞬就挣脱了他钳制她的手,“离我远点。”

说完转身就走。

廖长生回过神,立刻追上去,“你等等!廖琼花!”

琼花加快脚步。

等两人离开之后,他们刚才站立的上方,一扇玻璃窗户拉开。

一个人探头出去看了看他们远离的背影,笑着说:“霍哥哥,嫂子私生活看上去比我还丰富啊。”

霍卓承面无表情的承受着她的打量,“这就是你想让我看的?”

“当然不是。”

方轻研这次作为舞蹈老师,陪学生在这里录节目,她叫霍卓承过来,主要是想缓和一下两人的关系——君朗逸把她塞进节目里之后就消失了。

电话不回短信不回,为没什么人看见,不知道躲哪儿去了。

方轻研也没想到她只是刷了一下他,他反应会这么大。

以前也没少耍他啊。

君朗逸没了,翁清整天神神叨叨装高冷,收拾自己形象,也不关注她。

常玉言虽然回来了,但她跟常玉言关系其实并不算多好。

她当然是想跟他打好关系的,毕竟他家境摆在那里,可以说是这些人里最好的一个了,又年轻,虽然长得没有混血感的霍卓承俊,但也算别有风味。

可每次常玉言在她表达暧昧的时候,都会露出一种,隐晦的,似笑非笑的神色,仿佛已经看穿了她灵魂底色一样。

那种被审视的评判感让喜欢掌控他人的方轻研非常不悦,于是他们也就只有个表面关系。

现在君朗逸消失,翁清靠不住,常玉言跟她疏离,她接下来如果想要稳妥,就只能跟霍卓承打好关系。

只有这样,她接下来的路才会顺利。

“我想请你吃顿饭,不知道你有没有空。”

方轻研看着他的眼睛。

两人今天在学校是偶遇,提前来学校准备的方轻研看到正在跟校领导一样的人说话的霍卓承,就直接发消息约了他在这里见面。

谁知道这么巧,刚好碰到廖琼花跟人暧昧。

真是天助我也。

方轻研看着他,“卓承,我们应该还不至于是每次见面都剑拔弩张吧?”

霍卓承没说话。

方轻研说:“这次我想跟你好好谈谈,我在爱琴饭店定好位子了,今晚见。”

说完,她踩着高跟鞋款款离开。

霍卓承终于动了,他上前一步,停在窗边,垂眸看过去。

这里已经没人了。

但墙面上还残留着一点儿壁咚的时候,手撑在上面留下的痕迹。

霍卓承盯着那两个类似手印的存在,薄抿成发白的直线,手里捏着的东西破碎,扎的手心疼。

他回过神,垂眸看着手心,用另一只手把上面的玻璃碎片捡出来。

这是他昨天在合同签署结束,跟合作商去饭店的时候,路上看到的小店里摆的玻璃工艺品。

一小束晶莹脆弱的琼花,美得真实又梦幻。

他今天带来她的学校,想看看能不能遇见她。

结果正好碰到曾经带过他的教授,说了几句话,被方轻研叫到了这里。

如果,如果他没有遇到教授跟方轻研,而是跟她碰到,会不会今天这场……令人恶心的告白,就不会出现?

霍卓承看着手心的血一滴滴往外涌,脑子乱糟糟的。

没有如果。

时间不会倒流,就像他手里的琼花,碎了就不会重组。

*

琼花蜷缩着颤抖,身后有人凑过来,紧紧抱住她,安抚一样摸她的头发。

她根本没力气打开。

手机响了。

有只手伸过来拿起来,“有人给你发的彩信,是照片。”

屏幕锁着,看不到照片。

琼花还在轻微的颤抖,她睁开眼,声音沙哑,“…拿给我。”

骨节分明的大手把手机放在她脸前。

汗湿的,莹润的,承接雨露后晶莹美好的花朵一样的脸刷开了手机验证。

那只手点开新彩信,是一个陌生号码打过来的,有好几张图片。

手指点开,图片放大之后,她看清了照片里是谁。

常玉言也看清楚了,“哇哦~”

他微抬下巴,贴着她的头,“霍卓承这是又跟方轻研约上了。”

他手指滑动着来回看几张照片,时不时的放大一下,生怕琼花看的不够清楚。

“啧啧,这饭店我记得是本市有名的情侣饭店来着,饭店上面就是酒店……”

他咬了咬琼花的耳朵,在上面留下一点儿水汽,“你说他们会不会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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