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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如墨般浓稠,沉甸甸地压在锦衣卫的诏狱之上。诏狱,这个被黑暗与恐惧充斥的地方,此刻正传出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凄惨叫声。

几名狱卒正围着一名嫌犯,施展出那令人闻风丧胆的酷刑——弹琵琶。嫌犯被绳索紧紧绑住手脚,无力地瘫倒在刑具上,赤裸的上身瘦骨嶙峋,肋骨根根突兀,好似即将散架的枯木。狱卒们手持锋利细刀,在他的肋骨上机械地来回“弹拨”,每一下都伴随着皮肉的撕裂,血水如注,溅落在冰冷的地面,瞬间洇染开来,腥气迅速弥漫在整个房间,与潮湿、腐朽的气味交织,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场面可怖至极。

徐英旭坐在一把黑色交椅上,冷峻的面庞在昏暗中犹如被雕刻的石像,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隼,冷冷地审视着眼前的一切。嫌犯的凄厉哀嚎,在他耳中仿若无物,他的脸上挂着不屑与鄙夷,周身散发着让人胆寒的气息,恰似来自地狱的修罗恶鬼,冷酷无情。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徐英旭下意识回头,只见陈公公带着司礼监一行人正朝着他走来。他心中一惊,刚欲开口询问这深夜到访的缘由,陈公公便先笑着说道:“徐指挥使,老奴刚打听得知您在诏狱,便贸然前来啦!”

“哦?陈公公深夜到此,莫不是宫中出了变故?”徐英旭眉头微皱,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平日里,这陈公公只要找上门,准没好事。

陈公公嘴角微微上扬,意味深长地一笑,紧接着神色一凛,高声道:“传皇上旨意,锦衣卫指挥使徐英旭听令!罪女蓝香玺在进贡妆品中下毒,意图毒害贤妃!现令锦衣卫速速将此女逮捕归案,并严查此案!”

徐英旭听闻,如遭雷击,黑眸中瞬间闪过极为罕见的惊慌。他错愕地盯着陈公公,一时间呆立当场,既不接旨,也不言语,大脑一片空白,心中只剩惊涛骇浪在翻涌。

陈公公见他不为所动,便上前一步,拍拍他的肩膀,皮笑肉不笑地低声劝道:“徐指挥使,您身为锦衣卫之首,可是皇上最信任的人呐!家事国事,孰轻孰重,还望您掂量清楚!可别辜负了皇上的一片苦心呐!”

徐英旭紧咬下唇,面色煞白,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艰难地挤出几个字:“臣领旨!”那一瞬间,他的内心犹如被烈火焚烧,又似被热油烹煎,痛楚万分。

与此同时,奇香铺内,香玺正全神贯注地用一根木杵在研钵里研磨着晒干的花瓣。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店铺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她想着研磨完最后一篮花瓣就回瞻园。

突然,一阵熙熙攘攘的喧闹声和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紧接着,一道道冷冽的声音不断响起:“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速速回避!”

香玺手中的木杵猛地一滞,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队锦衣卫如潮水般迅速包围了奇香铺。几人动作粗暴,一把摘下奇香铺的牌匾,狠狠丢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另外几人则将一张张封条迅速贴在店铺门柱上。

香玺急忙起身,正准备出门讨个说法,一抬眼,便看见徐英旭面色惨白地站在面前。只见他嘴角微微颤抖,声音沙哑而艰涩:“罪女蓝香玺意图谋害贤妃,锦衣卫奉旨逮捕归案,即刻押入诏狱!”

“什么?你在说什么?徐英旭!”香玺又惊又怒,声音颤抖着喊出他的名字,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仿佛在这一刻,整个世界都颠倒了。

“香玺,这是皇上刚下的密令,我无法抗旨!你若是冤枉,我定为你沉冤昭雪!但此刻你必须跟我走!”他注视着她,眼眸里藏着难以诉说的无奈与恳求,那眼神里的挣扎与痛苦,让香玺心中一揪。

“好!我随你走!”香玺看懂了徐英旭眼里的无可奈何,心中一软,不忍再让他为难。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迈出了走向未知命运的脚步。

踏入诏狱,一股刺鼻的恶臭扑面而来,潮湿浑浊的空气里,血的腥味、发霉的腐味以及各种难以言喻的异味交织在一起,令人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两边几盏油灯闪烁着微弱的光,在这阴森的环境里,那灯光仿若随时都会熄灭的烛火,被风一吹,瞬间灭了两盏,更添几分死寂与阴森。

香玺被绑在一个木架子上,头发凌乱地遮住了低垂的头,整个人像一只待宰的羔羊,任人摆布。昏暗的光线映照在她苍白如纸的脸上,那毫无血色的面容,让她的疲惫与无助愈发明显,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生气。

徐英旭依旧坐在那把黑色交椅上,可他的眼里却失去了以往的威严与凌厉,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无助与苍凉,以及难以遮掩的憔悴与倦累。曾经让他引以为傲的锦衣卫指挥使身份,此刻却像是一道沉重的枷锁,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羞辱与窝囊。

一名新来的狱卒想要讨点功绩,只见他手拿一根细长的皮鞭,满脸谄媚地走到徐英旭身边,讪笑着说道:“指挥使,这女子两天都不曾开口,看来不用点手段是不会有结果了!您休息!交给属下好好审她!”

徐英旭缓缓抬起头,冷冷地看着这名狱卒,冷峭阴沉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让人恐惧的狰狞,眼里满是怒火,厉声呵斥道:“没有我下令,我看谁敢私自用刑!”那声音犹如寒冬的北风,带着彻骨的寒意。

这名狱卒被徐英旭的眼神震慑住,双腿发软,连连向后倒退几步,脸上的谄媚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惊恐与畏惧。

“滚出去!”徐英旭怒吼一声,那声音在空旷的诏狱里回荡,狱卒吓得屁滚尿流,急忙退下,只留下诏狱里的死寂与压抑。

宽大阴冷的诏狱里,又只剩下香玺与徐英旭。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时间也在此刻静止。

“你不怕违抗圣旨了吗?”香玺轻蔑地笑着,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一丝嘲讽,在这昏暗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凄凉。

“香玺,我说过,若你是冤枉的,我定尽力替你洗清罪名!可你要配合我!告诉我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为何贤妃的香水里会有毒素?”徐英旭直视着她,缓声说道,眼神中满是焦急与期待,仿佛在她身上,还残留着最后的希望。

徐英旭的问题让香玺一头雾水,她比任何人都想知道这个原因。她苦笑着摇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我也想知道,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徐英旭,我劝你最好不要参与我的事情!你我身份特殊,你若介入进来,那位疑心深重的皇上会怎么想你?”香玺的声音透着一股酸楚与寂然,她深知此事的严重性,也明白自己的处境,更不想连累徐英旭。

“可是,香玺!你这是大罪!如果不能尽快证明你的清白,恐怕你将难逃死刑!你懂吗?”徐英旭突然变得有些着急与慌乱,他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仿佛这样就能抓住那即将消逝的希望,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

香玺没有说话,她努力抬起头看向徐英旭,只见他的眼里布满血丝,面容憔悴,好似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自从香玺被抓进来的这两天,因为担心狱卒私自用刑,他一直坐在香玺身边守着她。香玺被挂在木架上没有睡觉,徐英旭也两夜不曾合眼。

香玺看出徐英旭对自己的担心,理解他的身不由己。眼前这个人她早已不爱了,却也恨不起来。终究夫妻一场,香玺不想连累他。她不想看见他仕途尽毁,更不想最后把整个徐家牵连进来,尤其是妙锦,那个善良纯真的女孩,她不该承受这些。

于是香玺轻声说,“徐英旭,有一件事,你可以帮我!”

“什么事?你说,只要我能做到!”徐英旭紧握着香玺的手,似乎这样能给她一些力量,也能给自己一些安慰。

“你能做到!我请求你把我休了,与我断绝一切关系。”香玺缓缓说出口的话,看似轻松,实则沉重无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她心底最深处挤出来的。

“不可能!你知道我不愿这么做!”徐英旭回答得斩钉截铁,他把香玺的手握得更紧,仿佛这样就能留住他们曾经的过往,留住这份夫妻情分。

“我现在是一名死刑犯,你是锦衣卫指挥使!你不能再与我沾染关系了!休了我!向皇上提出此事你不再参与调查,撇清自己干系,才能消除皇上对你的疑心。否则只怕你也将成为众矢之的!”香玺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催迫的哀求,她的眼神中满是决绝,那是为了保护他而做出的决定。

“不!香玺!事情还有转机,还有时间,你不要灰心!我现在就带你去见皇上,告诉他你是冤枉的!乞求他明察秋毫!”徐英旭开始帮香玺解除身上的捆绑,言语似有些混乱,他的手微微颤抖,那是他内心慌乱的写照,他不愿放弃,也不敢放弃。

“徐英旭,住手!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你也许会被贬官发配!还有…这样会让徐家清誉毁于一旦。最重要的是,还会连累远在边疆镇守的大伯和小叔!这些你都不在乎吗?”香玺冷静的语音在这空荡的房间里愈显冷酷,她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徐英旭的心上,让他不得不面对现实的残酷。

徐英旭再说不出话来,震慑不已。家族,荣誉,家人…这正是他生存的使命,生活的动力。徐英旭无力反抗,他怔怔地看着面色苍白的香玺,握着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松开,此刻,他双眼无神,动作僵硬,就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傀儡,任由命运的摆布。

“我等你休书!我不会怪你!你放心!”香玺努力挤出一丝微笑,示意他没关系。那笑容里,有解脱,有无奈,也有一丝释然。在一度心灰意冷中,她心里早出现过与徐英旭和离的念头。如今这种局面下,要是徐英旭休了自己能保徐家平安!也算自己做了一件好事。想到这里,她竟如释重负。

翌日,徐英旭请求觐见朱元璋。这是朱元璋料到的结果,他早就在等着他的来访。

朱元璋低着头批阅奏折,没有看徐英旭,只是平淡地问着,“英旭,来访有何事?可是为了蓝香玺一案!”

“回皇上!微臣确为此事而来!蓝香玺一案,实属微臣遇人不淑。我徐家一门忠烈,门风肃然!不能被其玷污名声。为表清白,微臣以休书一封,解除与蓝香玺之婚姻。以后此女与我徐家再无半点瓜葛。同时为了避嫌,特请皇上将微臣撤离此案!”徐英旭跪在朱元璋面前,手捧一纸休书以表忠诚与清白,他的声音微微颤抖,那是内心痛苦的宣泄。

朱元璋嘴角轻扬,微微一笑,挥挥手道,“朕知道了!准了!此事你不用再管!朕看你近来公务繁忙,特批你休假一月!等蓝香玺一案完结,你再复工吧!”

“微臣叩谢皇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徐英旭眼角湿热,心如刀割。他缓缓起身,一步一步地退出大殿,每一步都像是拖着千斤的重担,那背影,满是落寞与凄凉。

徐英旭走后,陈公公轻声询问,“皇上!恕老奴愚拙!皇上为何同意将徐指挥使撤离此案!当初不是您让其亲自逮捕蓝香玺归案调查的吗?”

朱元璋眯着眼睛,握着手中的毛笔在宣纸上写下一个忠字,然后缓声说道,“朕命他亲自逮捕是想看看他的忠心!朕一直在等他求见。如果他求见是为了替蓝香玺求情,这就说明在他心里儿女情长才是首选!如此他就不配再统领锦衣卫。但如今他不愿沾染此案,又主动休妻,已足够说明,在他眼里,朝廷社稷乃是首选!其心为忠!朕也不愿再为难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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