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一定是我想岔了,这黑气跟神兽龟蛇有关,未必就跟天道有关,而且跟神兽龟蛇有关恰恰能解释它为何不污染妖灵,毕竟是同类,它仇恨的只是人族。”
江意点头,感觉这个推断靠谱。
不过萧天音被这黑气源头缠身,她又怎么能‘以身合道,剑开天门’?
这不合理。
江意用她有限的知识,试着大胆推测揣摩,有没有可能萧天音是主动生了个孩子,将这诅咒,通过血脉从她身上剥离。
再用什么秘法,以萧氏一代代族人的命数来化解这道诅咒,所以她扶持萧氏壮大,留下养剑葫芦和琴剑传承。
这诅咒起效的形式肯定多种多样,比如两仪坠原主的冰火绝脉,虽然被他炼制出两仪坠解决,但他最后还是碰上韩家老祖炼百兽灵火,结果死在地底。
到了萧无咎这里,他已经连灵根都没了,诅咒就变成了三十岁早逝。
若推断为真,这个萧天音,太狠也太果决了!
这就是上古大能吗?
青帝也是个狠人,以鼎活炼万妖,夺天道寿数的狠人!
恐怕壁画上其他七个人也都是上古一帝,都是比狠人多两点还特别横(hèng)的‘狼灭’!
压下体内的颤栗感后,江意深深看向壁画上,代表玄英剑宗的阵点。
魔族那时不惜一切代价偷袭玄英剑宗,只怕为的不是屠戮报复,是为了这一个钉在龟蛇头部的阵点吧。
她死守山门,竟阴差阳错护住了北玄大地?
所以她拼上性命的选择,还有师弟师妹们的牺牲都不是徒劳?
“哈,哈哈哈……”
江意失声大笑,笑得眼眶发热。
她心情很复杂很难说清楚,但总归……心里轻了些。
“罢了,横竖都是旧账,随便吧!”
江意深吸一口气将那些乱她道心的东西抛之脑后,到现在她总算明白梦仙教为何执着于往各大仙宗内部渗透,目的就是这个。
覆灭九大仙宗,拔掉这九个阵点,释放黑气源头。
“师父他们这些仙盟的高层知不知道这件事?”
江意有点拿不准,她娘当时那个反应,好像并不知道九大仙宗下藏着镇守北玄的九个阵点,也不知道北玄大地是从那龟蛇尸体中演化而来的。
是上古修士故意隐瞒的吗?
想想也是,让这九个阵点成为九大势力的山门,除非疯了,否则后辈不会欺师灭祖,搬迁宗门的。
“这是不是也能解释,为何只有北玄妖兽容易开灵智,成为可供御使的妖灵,其他地方只有靠兽性本能修行的妖兽,这正是因为神兽龟蛇的妖力滋养,如太极阴阳两面,一正一邪,正的孕育妖灵,邪的化为北海魔潮。”
江意微微点头,继续审视那副画中的细节,这次目光又落在中央那把好似山岳一样的巨剑上。
“这个位置好像偏了一点,不是朱明宗的位置,更接近金钲原秘境和沙海那边,我记得朱明宗并不是黄沙城那里最早的大宗门……”
江意心中一动,这把剑这个阵点很明显跟大地山川之力相关,又在龟蛇神兽的心脏位置,五行学说中,心属火,火又生土,真讲究。
“看来这次在金钲原举办的夺宝大会我必须仔细搜一搜,兴许我的土系功法就有着落了。”
“把这些壁画录下来给师父看看,让她联系仙盟提高警惕,可别又让……呸,不能乌鸦嘴。”
江意取出留影石,将四副壁画细致的录下来,尤其是最后一副,录了三块留影石,全方位多角度,保证师父能看清楚。
“这下没啥事了,去东边树林里选棵树斫琴板去,琴弦用什么材料好呢……”
夜露渐凝,江意在游仙渡东边树林深处,找到一棵被雷击过的焦黑古树。
雷纹如银蛇盘绕主干,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树身虽枯,却有新芽倔强探出。
她屈指轻叩,木心传来清越回响,如瑶琴空弦。
“倒是个硬骨头,跟我一样。”
江意指腹触及雷击疤痕时,竟有细微的酥麻感顺经脉游走,是天雷残留在其中的气息,这比她之前见过的三品灵木不差。
“就你了。”
破劫剑化薄刃出鞘,寒光游走削去树皮,内里金丝木纹渐显,那些雷击留下的孔洞天然如音徽。
江意眉梢带笑,挥舞剑气将截断的树干剖成几块大小合适的木板。
回到竹篱小院,江意就着月色翻阅《斫琴图谱》,青丝垂落肩头也懒得拂。
“就这蕉叶式吧。”
自己的第一架琴,江意打算一切从简,只要能把琴完整的做出来就好。
剑气作笔,木屑如雪纷扬。
江意雕得极慢,不时闭目思考,每一刀都带着琴师抚弦的慎重。
月轮西沉,东方既白。
破晓的金光照进小院,江意这才惊觉,“这么快天就亮了?”
抖去身上木屑,江意忽然笑出声来。
沉浸之乐,可忘日月。
抱起琴板,收好图谱,江意闪身离开游仙渡。
“赶路去黄沙城,路上继续。”
……
连绵群山之巅,一道剑光划破长空。
江意还是用一叶障目隐身,省得遇到突发事件产生麻烦。
她稳稳盘坐在破劫剑上,膝上搁着未成形的琴板,指尖剑气凝成细刃,在木纹间游走。
风声呼啸,吹乱她垂落的发丝,却吹不散眉宇间的专注。
这个活,还挺锻炼她神识星剑的运用。
脚下苍翠山峦,云雾缭绕。
她削去琴板边角,木屑被气流卷飞,散入深谷。
咔!
雕了一夜的板因剑气过猛裂开,江意叹气却也不恼,拍了拍脸让自己认真点,换第二块。
群山渐渐归于平原,农田阡陌纵横,披上星光。
江意以指节轻叩新板,调整厚薄,却在雕刻龙龈时失手刻偏。
木板裂声淹没在归鸟啼鸣中,她摇头苦笑,指尖摩挲着雷击木的焦痕。
再来!
江意沉浸在斫琴中,懒理身边一切,心态比起从前更多一份满足自在,懒气增长也比从前更盛。
当第三块琴板在晨光中显出轮廓,大地褪去绿意,开始出现零星沙丘。
江意以剑气雕出完美的岳山弧度,忽然察觉剑身微沉。
这是大范围禁飞大阵在发挥功效。
最后一刀收势,江意抬头,灼热的风裹着沙粒拍面而来。
巍峨的土黄色城墙矗立在天地交界处。
黄沙城到了,废寝忘食赶了几天路,江意自己也算不清了。
再次欣赏了下雕刻的琴板,江意有些爱不释手,摸了又摸,感觉有些地方还可以小修一下,变得更完美。
还是先进城吧,这琴光有琴板可不行,她还得去买制作琴弦的材料。
收好琴板,江意远眺黄沙城。
天地间一片昏黄,黄沙城夯土垒砌的墙体被风沙蚀出沟壑,裂缝中顽强地攀附着几丛枯黄的沙棘。
箭楼高耸,风铃叮当乱响,却掩不住远处沙漠深处传来的呜咽风声。
天边沙丘如凝固的金色浪涛向天际延伸,烈日炙烤下,热浪扭曲视线,偶尔有旋风卷起沙柱,又倏忽散作漫天尘雾。
黄沙城的修士大多风尘仆仆,大多身着土黄色或深褐色的法袍,袖口领口绣着抵御风沙的符纹,腰间系皮质水囊或储物袋,步履沉稳,显然早已习惯这片荒芜之地的生存法则。
江意悄然落在黄沙城外,周身流转护体罡气,抵御风沙不沾身,也隔绝难熬热浪,保持一身清爽。
她跟在一个骑着沙驼的中年练气修士身后,缓缓走向城门。
“劳烦,请让让。”
一个红衣少女快步从她身边跑过,身后跟着一只沙影狐,通体银灰,皮毛在阳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它步伐轻盈,几乎不留脚印,偶尔化作一缕沙雾,又迅速凝聚成形,警惕地扫视四周。
女修手腕上还缠着一条赤红蛇形妖灵,鳞片如烧红的铁片,吐信时火星迸溅,是一只焰鳞蛇。
“看点路!”
“抱歉抱歉。”
几名结伴的猎妖修士带着岩甲蝎大步走出城门,差点跟女修撞上,那岩甲蝎体型如牛,甲壳厚重如岩石,尾钩泛着寒光,能轻易刺穿低阶妖兽的防御。
“明鸢丫头,你慢着点呵呵~”
“汪爷爷好!”
少女停下来跟城墙上头的老者打招呼,江意也抬头看过去。
老者面目慈祥留山羊胡,穿黄沙城胡氏卫队的衣服,肩头立着一只风喙鹰,鹰喙如弯刀,羽毛呈沙褐色,双翼展开时能掀起小型旋风,驱散沙暴。
那少女看样子也是黄沙城最大修真家族胡氏的人,打完招呼就跑进城里。
江意是筑基修士,无需排队,走到城门守卫面前,递上苍灵宗的身份令牌,不收入城费,这也是宗门弟子的福利。
城门处的守卫修士懒散地倚靠在箭楼阴影下,看到她令牌上的纹饰才慌忙站直,双手接过令牌查验,诚惶诚恐。
他们身旁蹲着的沙吼犬,体型如狼,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鸣,凑近她嗅了嗅,又返回趴下,继续吐着舌头哼哧哼哧排热气。
进出城的修士大多沉默寡言,偶尔低声交谈,内容无非是猎妖、拍卖会、沙暴将至或者某处发现古修士遗迹之类话题。
“令牌无误,前辈请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