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皮家军在元宝酒家开了十桌,来了六十人。
董老板咬着牙,拿出了不管放在哪儿都算顶好的席面:鲍鱼、烤鸭、冰糖肘子、枣泥糕、蜜饯拼盘……一桌下来,成本就得八块大洋!
去皮家大院结账,皮木仁剔着牙,漫不经心地说:“急什么?这才那儿那儿到那儿?三天的账回头一块儿结!菜嘛……再硬点,按十块一桌的席面整!”
董老板虽心里不安,但开门做生意,这么多年也没遇见过吃霸王餐的,何况皮家这种“体面人”。
他只好惴惴不安地回去接着操办。
第二天,菜色又加了九转大肠、红烧狮子头、爆炒鱿鱼丝等硬菜。
那帮兵痞风卷残云,吃完一抹嘴,打着饱嗝扬长而去,留下满桌狼藉和董老板更深的不安。
八月十五,中秋夜,最后一拨,也是人最多的一拨。整整开了十五桌!皮家军营长贾宝鱼带着七八个如狼似虎的警卫班亲信压轴出场。
人多,就乱,那些兵痞吆五喝六,划拳行令声震天响,这个要水,那个要酒……指使得前厅后厨所有人忙的团团转。
山西老白汾灌下去二十多坛,很多人醉的东倒西歪!喧闹一直持续到亥时末(晚上十一点左右),这帮人才算酒气熏天地陆续离开。
伙计们累得直不起腰,开始收拾杯盘狼藉。董老板也终于松了口气:总算把这圈瘟神送走了!
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后院走,刚走到通往后院的月亮门,忽见老伴迎出来:“老董,都这个点了,前头让小满他们收拾,让采琴也回屋歇着吧!”
采琴在前厅?!
董老板脑袋“嗡”的一声,不祥的感觉像重锤狠狠砸在他的脑袋上!
闺女采琴,长得好看,品行也好,本来托孬叔说媒想嫁给江河的,谁知道江河早和来妮有了婚约……这些年丫头高不成、低不就,一直没有寻下好人家成亲。
女儿是老两口的心头肉!店里再忙,他们也只让闺女在后厨帮忙,绝不让她到前厅抛头露面,尤其是这这几天兵痞聚会的场合!
他明明记得,整个晚上都没在前厅看见女儿的身影!
一股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他一边转回头嘶声朝儿子小满吼:“快!快去找江河哥!快去!”一边跌跌撞撞冲进后厨:“琴丫头呢?!谁看见琴丫头了?!”
一个伙计脸色煞白,哆哆嗦嗦地回忆:“天……天擦黑那会儿,皮家军刚上人的时候……东院……东院那间客房说要壶热水。前头忙得脚打后脑勺,采琴丫头……就自己提着壶过去了……对!打那以后…我就再没见着琴丫头!”
董老板眼前一黑,像疯了一样冲出后厨,直奔东院那间客房!
房门虚掩着,里面漆黑一片,却透着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酒气和……另一种难以言喻的腥臊味。
他颤抖着手推开房门,借着手里灯笼昏黄跳动的火光往里一照——
炕上,采琴像一具被撕碎的布偶,赤条条地躺在那里。原本清秀的脸庞布满青紫和泪痕,身上遍布抓痕、咬痕,狼藉不堪,她双目圆睁,早已没了气息。
只有那空洞的眼神,直直地望着漆黑的屋顶,凝固着无尽的恐惧和绝望。
董老板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噗”地一大口鲜血狂喷而出,身子晃了晃,直挺挺地栽倒在地。
不用想,谁都知道发生了什么,造成采琴被凌辱、被虐杀的是那些畜生!
江河开车拉着小满赶来的时候,董掌柜已经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董掌柜的老板瞪着一双无神的双眼,哭干了眼泪,已经没有了心智。
小满长嚎一声,就去抢江河身上的枪:“哥,那间房是皮家老大开的,我要杀了他!”
江河一冲他大椎穴上一点,让他动弹不得。然后拉上老董:“叔,这个仇我来报,不出三天,我把姓皮的人头给你提过来!”
老董惨然一笑,缓缓合上眼,如果不是胸脯稍有起伏,根本看不出还有生命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