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瑾瞥见一旁的托盘上，有一个红布包着的东西。
方方正正的。
“这什么？”
苏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时间也没想起来怎么这里会出现的。
她摇摇头，“我倒是没注意。”
陆怀瑾将布包拿了过来，捏住边缘轻轻一扯，层层叠叠的红布便散开。
里头是四个金元宝。
成色不算顶尖，个头也算不上大。
陆怀瑾嗤笑一声，随即就把元宝随身扔在一旁。
“夫君知道是谁送的？”
“定是我那表叔表婶，才送那么点。真好意思拿出手。”
“夫君怎么这么说，怎么说也是长辈的一份心意。”
“我儿子会在乎这些？他们还真是打发我。”
苏杳一顿。
“这满月酒，可不能请他们了。省得他们来了又到处说三道四，还想借着宴席攀附其他人。”
“夫君，不可。虽说他们之前做得不对，可毕竟是顶着亲戚的名头。若是满月酒不请他们，传出去旁人会说你小气，连亲戚都容不下，反倒落了话柄。再说，思远的满月酒本是喜事，何必因为这点小事闹得不愉快？”
陆怀瑾看着苏杳一本正经的模样，还是妥协了。
他倒不是怕苏杳大吵大闹，只不过苏杳如今学会了不理他。
一副淡淡的模样，让陆怀瑾更是抓心挠肺。
还不如从前那般大闹呢。
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倒是真让人头疼。
“好了好了，那听夫人的。只不过还是要给你提个醒，到时候别与他们太亲近。省的惹麻烦。”
“还有一事，我想问夫君。”
“嗯？你说。”
“我大哥哥这次回来，还走吗？”
陆怀瑾看着苏杳，顿了顿，“你怎么想？”
“我是想听夫君的想法。你向来考虑的周全，这次陛下召见大哥哥他们，想必也是夫君的意思吧。”
陆怀瑾沉默片刻，起身走到桌边，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水。
他端着茶杯走回床边，递给苏杳，见她摇摇头，便自己仰头一饮而尽。
“我是想让大舅哥和初尧去西北。”
“什么？”
苏杳瞪大眼睛。
“这是为何？西北那边艰苦，自然不如城郊大营，更不如京城。夫君是觉得他们历练的还不够？”
陆怀瑾摇了摇头。
“西北军手握三十万兵马，我得派个信任的人去接手。大舅哥是有能力之人，可惜这些年一直在岭南，论起对西北军务的熟悉度和实战经验，终究差了些，贸然让他独掌兵权，怕是底下那些老将会不服他。
而初尧倒是这几年跟着赵将军历练，虽然经验足，但性子太急，不够沉稳。独自掌兵也容易出纰漏。
所以我才想让他们二人一同去西北，舅哥稳得住局面，初尧能镇住军心，两人搭档，正好能互补。”
苏杳心头一紧，“那这些西北军的兵权，如今在何人手中？”
“是陈将军，陈雄。他在西北经营了十余年，根基深厚，军中大多是他的旧部。”
“那这位陈将军倒是大方，愿意将兵权上缴朝廷。”
“他自然不愿，这些年他在西北独断专行，早已把那里当成了自己的地盘，朝廷几次想调他回京，都被他以西北不稳为由推脱了。
此次让大舅哥和初尧去，明面上是协助陈将军打理军务，实则是要逐步接手兵权，收回朝廷对西北军的掌控。”
苏杳更是担心了，“那会不会有危险？”
他看着苏杳愈发担忧的神色，没有隐瞒其中的凶险。
“这次去西北，绝非易事，危机重重。陈将军必定会暗中阻挠，甚至可能使出手段打压他们。他们二人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遇事能商量着来，总比一个人孤军奋战要强。”
“那……那可怎么办啊！”
“陈雄老谋深算，手下也有不少心腹，稍有不慎就可能出事。但你放心，我已经在暗中安排了人手，会悄悄跟着他们去西北，关键时刻能帮衬一把。
我也会向陛下请旨，给他们足够的名分和权力，让他们在明面上能站住脚。”
他握住苏杳微凉的手：“大舅哥是你的亲人，初尧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绝不可能让他们白白去冒险，更不希望他们出任何意外。”
她轻轻回握住他的手，轻声道：“夫君，那你一定要护着他们。”
陆怀瑾点头应下，俯身轻轻抱了抱她，“别太担心，他们都是有本事的人，定能顺利度过难关的。”
“夫君，这兵权当真如此重要吗？大家不都是吃朝廷的俸禄，为朝廷做事吗？握在谁手里不都一样吗？”
陆怀瑾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发顶，“朝堂之事远比你想的复杂，兵权更是国之根本……以后你就明白了。”
苏杳叹了口气，朝堂之事，她的确不懂，但她是真的舍不得家人。
无论是苏子川还是陆初尧，两者都是……
她沉默了片刻，抬头看向陆怀瑾：“那夫君打算何时让他们动身？”
“尚未决定。”
“我只有这一个哥哥，我希望他能看着远哥儿的满月宴。”
陆怀瑾点点头，亦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件事，原本也没定下具体的动身日子。既然你这么想，那便等满月宴后再走。”
“真的？夫君说话算话？”
“自然算话。再说，初尧过几日回来，总要见见这个弟弟。”
苏杳听到这个称呼，心中一愣。
的确，按辈分来说，的确如此。
“夫君……”
“杳儿还想问什么？”
陆怀瑾发现，如今的苏杳倒是更有底气了，与他这般对视也不怯场。
“等拿回兵权，往后，他们还有机会回京吗？”
苏杳不问也知道，总有人要在西北看着西北军。
如今自己打个大哥和陆初尧去了，将来谁会留在那里长守，谁又能获准回京，都是未知数。
陆怀瑾没说话，只是看着苏杳。
“夫君若是还没想好，那等心中有了答案，再告诉我也不迟。”
她素手轻掩朱唇，打了个哈欠：“夫君，我累了。”
陆怀瑾见状，连忙起身帮她调整了一下枕垫：“你先睡，我去沐浴，你不必等我。”
苏杳点点头，将枕头放平，缓缓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可这份未说破的顾虑，像根细细的线，缠在她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