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胖子倒下的瞬间，王勇一个箭步冲上去托住他，手指探向颈动脉——脉搏虽弱，但还算平稳。“是失血过多。”他扯开刘胖子胳膊上的布条，伤口狰狞地敞开着，刀痕深可见骨，“得赶紧找地方处理，再流血就没命了。”
艾时环顾四周，密林深处隐约有座废弃的看林人小屋，屋顶的油毡虽已破烂，却还能遮风。“去那儿！”他和王勇架起刘胖子，阿冰扶着依旧发蔫的张老二，五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小屋挪。
小屋也就丈许见方，墙角堆着些干柴，地上铺着层干草，角落里还有个生锈的铁炉子。艾时赶紧生起炉火，橘红色的火苗舔着柴薪，发出“噼啪”的声响，总算驱散了些寒意。王勇从背包里翻出仅剩的急救包——还是出发前阿冰备的，碘酒、纱布、止血粉样样齐全，只是数量不多。
“忍着点。”王勇用碘酒冲洗伤口，刘胖子疼得闷哼一声，眉头拧成个疙瘩，却硬是没再出声。艾时在一旁帮忙按住他的胳膊，看着碘酒渗入伤口泛起白沫，心里阵阵发紧——这伤口要是再偏半寸，就得伤到骨头。
“他娘的黑帽帮……”刘胖子喘着气骂了句，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滴，“这群杂碎，刀刀往要害上招呼。”
阿冰正给张老二喂水，闻言停下动作：“你们认识黑帽帮？”
“不算认识，但打过交道。”刘胖子疼得倒抽冷气，王勇趁机撒上止血粉，用纱布紧紧缠住伤口，“前年在关中倒一座唐墓，就被他们盯上了。那伙人是南派里的败类，不按规矩来，专干黑吃黑的勾当，手里还沾着人命。”
艾时往炉子里添了块柴，火苗窜得更高了：“他们怎么会盯上张守约的墓？”
“不是盯墓。”刘胖子咳了两声，脸色依旧苍白，“是盯人。或者说，是盯墓里的东西。”他看向艾时，“张守约那三足鼎，底座内侧有个暗格，你没发现？”
艾时一愣——当时只顾着看鼎身的缠枝纹，压根没留意底座。“暗格里有东西？”
“是半张舆图。”刘胖子闭上眼睛，像是在回忆，“老孙去年在洛阳旧货市场淘到本残卷，记载着张守约藏了份西北防务图，分两半，一半随葬，一半传给他后人。黑帽帮不知从哪儿听说的，这半年一直在黄河沿岸转悠，就是想找全这图。”
张老二突然抬起头，眼神清明了些：“那个戴黑帽的……给我烟时，确实问过‘鼎上的图’……”
“狗日的！”王勇一拳砸在地上，“我说他们怎么追得这么紧，原来是为了舆图！”
阿冰的脸色沉了下来：“这么说，他们早就知道我们在找张守约的墓？”
“十有八九是被跟踪了。”艾时想起从兰州出发时，总觉得身后有双眼睛，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恐怕就是黑帽帮的人，“我们乘羊皮筏子翻船，说不定也不是意外。”
这话一出，屋里瞬间安静了。炉火的噼啪声格外清晰，每个人的心里都沉甸甸的——原本以为是场意外，没想到是场早有预谋的伏击。
刘胖子突然睁开眼，看向王勇：“你们翻船后，怎么找到暗道的？”
王勇挠了挠头：“说来也巧，我和阿冰被冲到下游的芦苇荡，正想往回找你们，就撞见个戴黑帽的在河边埋东西，看着鬼鬼祟祟的，我上去盘问，他拔刀就砍，打了没几下，那家伙就往砖窑方向跑，我和阿冰追过去，才发现了那处作坊暗道……”
“埋东西？”艾时心里一动，“他埋了什么？”
“没看清，用个黑布包着，不大，硬邦邦的。”王勇回忆着，“当时光顾着追人，没顾上挖。”
刘胖子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黑帽帮做事向来滴水不漏，不会平白无故在河边埋东西。”他看向艾时，“那半张舆图，你确定没在鼎里？”
艾时摇了摇头：“我只检查了鼎身和内壁，没翻到底座。”他突然想起什么，“糟了！我们从墓里带出来的东西都在简易房，要是被黑帽帮找到……”
“放心，”刘胖子摆了摆手，“老孙精着呢，出发前就把值钱的东西转移了，藏在河滩的沙洞里，做了记号。”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就是那三足鼎太沉，没来得及挪，怕是被他们搜去了。”
炉火渐渐弱了下去，艾时添了把柴，火光重新照亮每个人的脸。张老二靠在墙角，不知何时睡着了，眉头却依旧皱着，像是在做噩梦。阿冰坐在他身边，轻轻给他盖上件外套，动作轻柔得不像平时那个泼辣的姑娘。
“接下来怎么办？”王勇问，声音里带着疲惫，“黑帽帮肯定还在附近转悠，我们带着伤员，跑不远。”
艾时看向窗外，密林里的雾气渐渐散了，阳光透过树枝洒下斑驳的光点。“等刘哥的伤好点，就去河滩找老孙藏的东西。”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三足鼎要是真被他们搜去了，就得想办法拿回来。”
“你疯了？”王勇瞪大了眼，“黑帽帮有猎枪，我们就几把破铲刀，这不是去送死吗？”
“不是硬抢。”艾时拿起根柴禾，在地上画了个简易地图，“黑帽帮要的是舆图，拿到鼎肯定会立刻去找另一半。他们的老巢在青铜峡的废弃水电站，我以前听师父说过，那地方易守难攻，但有个排水暗道，能绕到里面。”
刘胖子眼睛一亮：“你想从暗道进去？”
“对。”艾时点点头，“我们不去硬碰硬，就等他们破解了暗格，拿到舆图，再趁机偷走。只要舆图到手，他们就没理由再缠着我们。”
王勇还是觉得不妥：“万一他们破解不了暗格，一直拿着鼎呢？”
“那就等。”艾时的语气很坚定，“张守约的墓是我们找到的，舆图也该有我们一份。再说，黑帽帮拿着这图，指不定会卖给谁，落在坏人手里，就是祸害。”
阿冰突然开口：“我跟你们去。”她摸了摸胳膊上的伤口，眼神里带着股狠劲，“这刀伤，不能白受。”
刘胖子挣扎着想坐起来，王勇赶紧扶住他。“算我一个。”刘胖子咧嘴一笑，伤口被扯得生疼，倒吸一口冷气，“他娘的，敢在黄河滩动南派的人，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真当我们是软柿子？”
张老二不知何时醒了，揉着惺忪的睡眼，怯生生地说：“我……我也去……是我连累了大家……”
艾时看着眼前的四个人，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暖流。从兰州出发，一路颠簸，翻船、遇袭、盗墓、追逃，原本素不相识的几个人，竟在这荒郊野岭的小屋里，成了能托付后背的同伴。
炉火上的铁壶“呜呜”地响起来，水汽氤氲。艾时提起壶，给每个人倒了碗热水，热气模糊了视线，却暖得人心头发烫。
“那就这么定了。”他举起碗，“等养好了伤，就去青铜峡。”
四只碗轻轻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小屋里回荡，像是在为一场未知的冒险，许下无声的约定。窗外的阳光越发明媚，照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仿佛预示着前路虽险，却总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