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朝元年，秋。
京城，曾经盘踞了数百年的浑浊空气，似乎在一夜之间被彻底洗净。
王铁柱如今也成了京城人。
托圣皇的福，儿子王狗剩最早一批进了自行车厂，因为手脚麻利、脑子活络，被调到了京城的总厂当了个小组长，一家人也跟着搬进了京城一处新规划的民坊区。
此刻，王铁柱正站在自家小院里，身子站得笔直，双手在崭新的粗布衣裳上反复擦拭，仿佛即将进行一场无比神圣的仪式。
他的面前，是墙上伸出来的一个黄铜疙瘩，亮闪闪的，顶上还有一个可以拧动的把手。
工部的人管这叫“水龙头”。
“爹，你倒是拧啊！”王狗剩在一旁急得抓耳挠腮，“工部的师傅都说了，一拧就有水，比以前的水干净一百倍！”
王铁柱的儿媳妇张氏也抱着虎子，站在门边，一脸紧张又好奇地看着。
“别催！”王铁柱瞪了儿子一眼，深吸一口气，苍老而布满厚茧的手，终于颤巍巍地伸了出去，握住了那个冰凉的黄铜把手。
他不敢太用力，像是怕捏坏了这件神仙宝贝，只用指尖小心翼翼地，缓缓转动。
“哗啦啦——”
一股清澈的水流，猛地从龙头里喷涌而出，在晨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泽，仿佛碎裂的宝玉。
没有一丝浑浊，没有半点杂味，只有水流冲击着下方石槽的清脆声响。
王铁柱整个人都僵住了，一双老眼瞪得滚圆，嘴巴大张着，喉咙里“嗬嗬”作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这水……
这比他见过的最清澈的山泉还要干净！
“水！爷爷，是水！”小虎子兴奋地拍着手。
王铁柱仿佛被惊醒，他猛地伸出双手，笨拙地凑到水龙头下，接了一捧水。
水流冰凉，冲刷着他掌心的纹路。
他能清晰地看到水下的每一条掌纹，这在以前是绝对无法想象的。
他颤抖着，将手捧到嘴边，小心地尝了一口。
一股清冽的甘甜瞬间在舌尖化开，顺着喉咙滑下，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舒爽。
没有泥腥味，没有苦涩感，就是纯粹的，水的味道。
王铁柱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他想起了以前在老家时，村里人常年喝着浑浊的河水，闹肚子、生病是家常便饭。
他也想起了那些年，为了打一桶稍微干净点的井水，要在井边排上一个时辰的队。
可现在……
他看着那源源不断流出的清水，就像是天上落下的甘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噗通”一声。
王铁柱毫无征兆地双膝跪地，朝着皇宫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圣皇……圣皇恩典啊！”
他哽咽着，声音沙哑，两行滚烫的老泪顺着脸上的皱纹滚滚而下，砸在脚下的青石板上。
“这真是……神仙过的日子……俺这辈子……值了……”
王狗剩和张氏也看得眼圈发红，跟着跪了下来，对着皇宫的方向，满心都是无法言说的感激与敬畏。
……
同样的一幕，在京城千家万户的院落里上演着。
而改变的，远不止饮水。
新式的公共厕所，在每个街区都修建了好几座。
里面是光洁的瓷砖和白色的陶瓷马桶，只要一按冲水阀，所有污物便会随着漩涡消失得无影无踪，顺着地下的管道，流向城外的污水处理厂。
京城的空气，前所未有地清新。
百姓们从最初对全城开挖的抱怨和不解，转变成了如今发自内心的拥护与自豪。
走在平整干净的水泥路上，看着自家院里随时能流出清水的龙头，住在没有臭味的城市里，他们才真正理解了圣皇那“再造京城”的宏伟计划，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哪里是劳民伤财，这分明是再造人间！
……
清晨，京城街道上。
往日污水横流、臭气熏天的景象，已经彻底成为了历史。
空气里弥漫着的，是早点铺子传来的食物香气和泥土的芬芳。
街角，新建的公共自来水站旁，百姓们提着木桶，正乐呵呵地排着队。
队伍不长，因为大多数人家里已经装上了独立的水龙头，来这里打水的，多是些租住的单身汉或小商贩。
即便如此，队伍依旧井然有序，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踏实而满足的幸福。
王铁柱也提着桶，站在队伍里。他不是非要来这儿打水，纯粹是想出来走走，感受一下这新生活的气氛。
他轻松地接满一桶清水，阳光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清澈见底。
“啧啧，”王铁柱看着水桶，满脸陶醉地感叹，“你们说，这日子过的，连水都他娘的是甜的！”
旁边一个排队的汉子立刻高声附和：“可不是嘛！王大爷，您是没见着，我家那婆娘，现在天天抱着个水壶猛灌，说这水养人，比啥灵丹妙药都强！”
“哈哈哈！”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
一个背着书包、刚从学堂下课的孩子，跑到水龙头前，直接用手捧着喝了好几口，抹抹嘴，冲他爹喊：“爹，这水比咱家井里的甜多了！”
他爹笑着摸摸他的头：“傻小子，咱家那井早填了！以后都喝圣皇赏的‘神仙水’！”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激动地议论着。
“要我说，历朝历代，哪个皇帝管过咱们老百姓喝水拉撒这点屁事？都想着怎么收税，怎么打仗！”
“就是！咱们圣皇，那真是把咱们当人看，当自家人看！他老人家想的，是让咱们活得舒坦，活得长久！”
“以前总听人说圣皇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我还不怎么信，现在我是彻底信了！除了神仙，谁有这本事，把臭水沟一样的京城，给弄得跟天宫似的？”
王铁柱听着周围的赞颂，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自豪。
他挺直了腰杆，望着鳞次栉比的屋檐和远处那巍峨的皇宫轮廓，眼中的敬畏，已经彻底化为了一种坚不可摧的信仰。
他知道，这位年轻的圣皇，不光是换了李家的天下。
他，是真的在为他们这些蝼蚁般的草民，再造一个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