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正情绪高涨,忽然外边“砰砰砰”枪声响起。有人慌慌张张地跑进来通报:“外边被鬼子围住了!”
在场的人都吓傻了。宋会长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曹小姐,这该怎么办?我们刚来,怎么就走漏了风声?难道我们刚才商量的话被传出去了?”
“不可能!”梁红英立刻说道,“就算内部有奸细,这么短的时间内也传不出去。”她分析,在自己来之前、会议尚未开始,这集会可能就引起了鬼子的注意,所以他们才会大批集结而来。
梁红英并不慌张。她心想,若是商会正常的会议,鬼子没理由阻拦。于是,她先稳住大家的情绪:“乡亲们,你们都别乱,稳住心神,表现得自然一些。现在咱们手无寸铁,只能先应付着,你一慌乱就露馅了。相信我,咱们现在对他们还有用,他们不敢乱杀无辜!”
在梁红英的鼓励下,大伙的恐慌情绪才缓和下来。
很快,外边就走进来十几个人,几个鬼子荷枪实弹地跟着。前面带领他们的,正是藤本和永兴坊的老板王志强。
他们耀武扬威的,一进来就用手指着商会的人骂道:“你们都他妈的想干什么?聚在一起想造反是不是?老子早就得到了消息!”
人群之中还有两个日本军官,梁红英一看便知是少佐级别的。显而易见,藤本他们把卧龙镇的军队都调过来了,这一次来势汹汹,其意不善。
藤本的手还包扎着,怀里抱着一把腰刀,双目恶狠狠地扫视着在场的人。他穿着一身典型的日本服饰,脚踏木屐,一副要把人吃掉的凶狠模样。
王志强就像一条狗一样,在前面“汪汪汪”地叫嚣,他用手指着众人怒吼:“是谁?你们谁是带头人?给我站出来,我要好好问问你!”
大伙都把目光集中到了卧龙镇商行会长宋泽朋的身上。宋泽朋吓得身子都在抖,始终没动地方。
王志强继续叫嚣:“怎么着?谁是带头人?不敢站出来吗?你们就这么怂包蛋?组织到一起,却不敢站出来承担责任?”
在场的人鸦雀无声,没人敢说话。宋泽朋是会长,他都不往外站,别人更不敢站出来了。
梁红英刚到不久,只不过是大家支持她,让她带领着干事,她才有了组织大家团结起来对抗日本人的设想,计划还没成行。现在在场的人里,仍然以宋会长为首。
可宋会长早就被藤本他们吓怕了——一次是半路上被截住,遭受威胁与殴打;一次是对方敢闯到他家里去威胁,这早已让他心寒彻骨。他连自己的买卖都放弃了,哪还有骨气对抗这些日本人?
王志强一看众人一个个驯服得像兔子一样,乖乖的没人敢吭声,那得意劲儿就甭提了。他哈哈大笑道:“怎么样?怎么样?你们一个个全都是怂包蛋!在大日本皇军面前,你们就是个屁!还想开会商量着做事?你们有这胆量吗?”
“大日本皇军现在主宰着卧龙镇的命脉,已经把咱们中华大地占领了一半,你们还想做什么美梦?”王志强接着吼道,“除了做亡国奴,你们没有别的路可走!乖乖服从吧,做个良民,你们还能保住一条命!”
“你们卖酒的,就乖乖卖日本皇军的上等好酒;你们酿酒的,只有一条路可走——放弃酿造本地酒,和皇军合作,这才是你们的出路!”他顿了顿,又说:“你们的酒坊、酒厂将来都会被日本商家收购,工人们都要为大日本皇军效力,这样你们将来才能吃得上饭,过得上安稳日子,听懂了没有?”
在场的人尽皆哗然,却仍然没有人站起来反驳。
王志强用手一指众人,说道:“你们派个代表站出来说句话、表个态!我的话你们都听懂了没有?我已经给你们指定了方向,乖乖听话,我就带皇军撤退;要是敢反抗,后果你们可想而知——大日本皇军可不是摆样子给你们看的!”
他转而看向宋泽朋:“宋泽朋,你说话!你是这里的会长,这些人应该是你组织起来的吧?”
宋泽朋磕磕巴巴地说道:“我、我、我……”半天也没说出个结果。
忽然,一个清脆又嘹亮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们大家聚到一起,不需要人组织,也没有谁是领导。大伙同病相怜,受够了压迫,聚在一起不过是抱团取暖,仅此而已!”
紧接着,又质问他们:“王老板,你压迫我们还要压迫成什么样子?你自己不是中国人吗?压迫同胞,你觉得很痛快吗?”
大伙儿都把目光集中到了说话人的身上,不是别人,正是梁红英。
梁红英本想忍一忍,可实在忍不住了——尤其是看到商会同行们一个个低头耷拉脑,一点锐气都没有,她再也按捺不住了。她觉得中国人的士气不能低落,必须站出来给大家信心,不然刚才说过的话都得作废,组织起来反抗鬼子的队伍也会半途而废。
所以,她站出来了,毅然决然地站了出来。她也知道后果,这会得罪日本人,得罪王志强,但作为一个有血性的姑娘,她根本没考虑自己的得失,她不能让中国人在日本人面前丢脸。
梁红英的出场,让在场的日本人都有些惊叹,几个鬼子立刻把枪口对准了她。但这对梁红英来说不过是风轻云淡,她刀刃上舔血,枪口下讨生活,早已经历过一番番生死考验,眼前这点威胁根本不算什么。
王志强对梁红英并不熟悉,藤本也没和梁红英正面照过面,突然站出来这么一个小姑娘,他们一时都不知道她是干什么的,还以为是谁家老板带来的丫头。
王志强气得怒冲冲地说:“你一个奴才,有什么资格说话?反了你了!我这是在和你的主子们说话,赶紧给我退回去,没你说话的余地!”他还觉得自己理直气壮。
台下的老板们立刻哇啦哇啦地议论起来。宋会长鼓起勇气站出来,对王志强说道:“王老板,你大概还不认识这位姑娘。她可不是一般的丫头和下人,这是曹老板的二丫头,是代表曹家来和我们商讨今后做生意的事的。我们都非常尊敬她,拿她的意见当我们的意见,所以她站出来就代表了我们的意见。”
王志强一听,诧异地望着梁红英,用手指着她磕磕绊绊地说:“什么?什么?她、她……你们把她当成首领?”
“对对对!这就是我们的首领!她的话就代表我们的意见!”在场的人都齐声喊了起来,大厅里的呐喊声山呼海啸般,瞬间就压过了鬼子的嚣张气焰。
王志强和藤本都后退了两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诧异地望着眼前的姑娘。
藤本伸手指着梁红英,气急败坏地喊道:“你、你……你是曹正平的女儿?”
事到如今,梁红英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她正气凛然地说道:“曹正平是我的父亲,我就是他的女儿!”
一旁的王志强也用手指着她,破口大骂:“你这个死丫头,你想干什么?你是曹正平的女儿,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吗?曹正平也得乖乖听我们的话,何况你只是他的丫头!”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横飞:“我今天就告诉你,你不能带头闹事!你站出来想干什么?乖乖做你的安分人,像你父亲一样老实,不要挑头闹事,这才是明智之举!”
“你现在横眉冷对的,想干什么?在大日本皇军面前,你只能低着头,乖乖听我训话!赶紧给我滚回去,别再给我出头露面了!我还是看在你父亲曹正平的面子上,才对你这么客气!”
鬼子们纷纷用枪口对准梁红英,说话又如此不客气,嚣张的气势一下子又回到了他们这边。
在场的众乡亲们,都把关切的目光投向梁红英,静静等待着她的反应。没人敢站出来反驳鬼子,所有人都把希望寄托在了梁红英身上。
大伙其实都听不惯鬼子的叫嚣,更看不惯王志强的嚣张,可就是没人敢挑头说句公道话。
梁红英目光凛凛的和他们对视了一眼,“噗嗤”一笑,开口说道:“王老板,藤本先生,是不是?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明白了。你们的意思是,中国的大地上,已经不允许我们老百姓自己做主了,对不对?你们要让我们都成为所谓的‘良民’,我就请问你们,你们有什么权利,要这样对待我们?”
“你们是以理服人,还是用武力服人?如果你们的东西真的强过我们,我们无话可说。可你们拿出来的是什么酒?那根本就是掺了毒物的劣质酒,专门坑害我们老百姓!中国人老实,但不是傻子,绝不会任由你们如此欺凌、践踏我们的尊严!”梁红英愤慨地说出了这番话,没有丝毫后悔,也压根没考虑后果——她早就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她的气势果然起了作用。虽然鬼子刚才气势汹汹,但这番慷慨激昂的话,瞬间点燃了在场群众们的怒火。
大伙纷纷振臂高呼:“对对对!你们这些坑害人的东西,不允许在本地经营!”
众人的呐喊声再次山呼海啸,一下子又震慑住了在场的日本人。
藤本和王志强脸色大变,赶紧凑到一起交头接耳,随后又转身和那两个日本军官低声商量起来。
紧接着,一个日本军官猛地抓过旁边一个士兵的枪,高高举起,枪口直接对准梁红英,做好了瞄准、扣动扳机的姿势。
他的意图很明显,就是想杀一儆百,彻底镇住在场的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