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立的记忆里，海伦–卡罗琳（hélène –caroline）这种名字很少。
因为海伦和卡罗琳，都是法国比较经典的名，按照法国人的名字是名在前姓在后，那么她的姓就是“卡罗琳”。
这是一个以名为姓的双名名字。
即使在后世的法国其实也不常见，这让卡罗琳给陈立的第一印象很深刻。
坐下后，陈立这个老烟枪也是本能的掏出香烟，还不等他点上，卡罗琳一只手就伸了过来，那是一个打火机。
陈立愣了一下，但也没有拒绝，点上烟，他抬眼看向卡罗琳。
“我和卡罗琳小姐似乎并没有过什么交集，你为什么会找到藤机关来见我呢？”
卡罗琳微微张口吐出一口烟，涂了口红的酒红色唇瓣抿了抿，这才笑着开口。
“藤原先生真不知道？我想买你手里的钨砂矿！”
卡罗琳没有任何废话，直接说出了她来的目的。
陈立心道果然如此。
“既然是做生意，我想卡罗琳小姐应该先做个自我介绍，否则我连你的底细都不清楚。”
陈立背靠在椅背上，示意刚刚进门端来咖啡的手下先出去。
手下走后，卡罗琳从包里拿出小铁盒子，将手中的烟屁股在铁盒里按灭，然后将烟头放进铁盒收回手提包里。
似乎这样显得比较郑重。
“我是代表法租界夏尔洋行来和藤原先生谈生意，我们对你手里的钨砂矿很感兴趣！”
“如果藤原先生还没有将钨砂矿卖出去，我想我们可以谈谈，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价格！”
“绝对让你满意，至少会比法租界公董局的保罗总董更有诚意！”
卡罗琳就连说话的时候都带着满满的优雅，不急不躁。
卡罗琳这话，让陈立基本确定，自己手里有钨砂矿的消息是保罗那里透露出去的。
陈立没有立刻回复，而是抬眼看向卡罗琳。
“既然卡罗琳小姐知道我和保罗先生谈过生意，那你就那么确定，你们夏尔洋行能出的起我要的价格？”
陈立这话带着极强的试探性。
卡罗琳也许没有听出来，也许听出来了，她脸上带着不在乎的表情。
“我不知道保罗总董为什么拒绝了藤原先生的生意，我只知道我会比他更有诚意！”
只是这一句话，陈立就确定了。
应该就是保罗将自己手里有钨砂矿的消息泄露出去的，还有自己和他谈生意没谈拢。
但自己当时提出的条件，保罗应该没有泄露出去。
卡罗琳的背后应该有人，他们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知道了他和保罗的事情。
陈立笑着摇摇头。
“卡罗琳小姐，如果你只是代表夏尔洋行，那我的条件你是没法答应的。”
“但我对你背后的人有些兴趣，也许应该让他跟我谈谈？”
陈立要的是什么？
是要在法租界建立一个足够稳定，足够安全的情报网络中心。
这必须要法租界里真正有权力的人支持，甚至他都想好了要花大价钱和德国人合作，将军火生意搞大，然后加上钨砂矿，以让人无法拒绝的利益来收买法国人。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对方得是法租界的真正有能量的人。
所以他才第一个盯上保罗。
如果区区一个洋行，根本达不到陈立的要求。
只不过保罗那厮实在可恶！
恶心的法兰西尊严，陈立早晚要撕碎它！
陈立直接提出了这点，就是想试试卡罗琳。
卡罗琳听到陈立提起“她背后的人”，毫不意外，她只是更好奇陈立到底要的是什么价格。
一双好看的眼睛盯着陈立。
“藤原先生不如先和我说说，没准我能答应你呢？夏尔洋行在法租界还是很有实力的！”
陈立也看着卡罗琳，他一直在听着卡罗琳的心声。
想要知道对方背后的人是谁，保罗的朋友？保罗身边的人？还是法租界什么见不得光的人？
卡罗琳却是依旧拒绝，陈立只能继续试探，但这个女人的心思极其跳脱，一会想这个，一会想那个的。
卡罗琳一直不愿意透露她背后的人是谁，陈立只在她的心声中听到了“夏尔”，还有“尼古拉”的名字。
【夏尔和尼古拉叔叔给我的这个任务还真不容易，这个藤原小野要的价格估计很高！】
【我有些后悔帮他们做这种脏活累活了，不过这个男人和我印象中的那种阴险老特务很不一样，又帅气又年轻，个子还高，我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东方男人，如果一会生意谈不拢，或许我们也可以一起去咖啡厅坐坐...】
没聊两句，卡罗琳的思绪就彻底歪了。
陈立自动忽略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心声，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那两个名字上。
夏尔，是夏尔洋行的人？
那尼古拉是谁？
陈立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想了想，陈立还是拒绝，因为他目标明确，一般的小卡拉米他看不上，毕竟跟小喽啰合作最大的作用就是赚钱。
那有个吊用，他缺钱？
做事鬼鬼祟祟，还派个女人来代替自己这种人能是什么大人物？
大概率是些见不得光的小卡拉米。
“做生意讲究诚信，我亲自来见卡罗琳小姐，你背后的人是不是也应该表现出自己的诚意？”
“如果他真的能给到我想要的，生意的事情好说！”
眼看陈立毫不松口，海伦–卡罗琳似乎也并没有那么不高兴，而是直接换了个话题。
“或许今天不是个谈生意的好时间，但我听说华夏有句话叫:买卖不成仁义在，我们也算是认识了，法租界新开了一家很不错的咖啡厅，有没有兴趣一起去坐坐？”
“也许换个环境，我们能谈得来呢？”
“当然，我指的是谈生意！”
卡罗琳对陈立发出了邀请，她表现的依旧优雅，甚至语气还带着着些高冷，如果不是最后补充了一句:指的是谈生意。
刚开始以为是什么大人物找自己，但发现和保罗比差多了的陈立对卡罗琳的兴趣减少了许多。
他很不喜欢那种做个生意畏畏缩缩喜欢藏着的家伙。
“实在抱歉，改天我一定奉陪，只是现在我还有工作要忙，就不陪卡罗琳小姐了！”
陈立果断拒绝。
“这里的咖啡管够，卡罗琳小姐可以不用着急离开！”
陈立觉得自己的时间被浪费了，一直以来都是利益主义的他直接选择告辞，对于卡罗琳的邀请视若罔闻。
主要是他现在忙得要死，哪里有空喝什么咖啡。
很快，在心中骂了陈立一百遍“不解风情”的卡罗琳也离开了藤机关。
法租界，夏尔洋行。
总经理办公室。
“就是这样，我们彻底谈崩了！”
卡罗琳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将她和陈立谈生意的过程省略掉约陈立那段后，都讲了出来。
她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悦。
当然，让她不高兴的根本不是生意谈崩了。
而是陈立毫不犹豫的拒绝她的邀请。
今天在去找陈立之前，她听表哥夏尔说，那个藤原小野十分狡猾，奸诈，猥琐。
但当她见了陈立后，发现并非如此，相反，陈立年轻帅气，身形高大，和常见的那些猥琐日本人完全不一样。
说话也大大方方，没有日本人的那种猥琐感。
巨大的反差感让卡罗琳对陈立有了兴趣，甚至本能的帮陈立点烟。
而且她还是第一次主动对一个男人发出邀请，然后就被无情的拒绝了。
所以她有些生气。
难道她很丑？
只不过优雅似乎是刻在了卡罗琳的骨子里，哪怕心中生气，外表也不会表现出来。
她的表哥夏尔显然不知道表妹在想什么，听到生意谈崩了，他很是好奇。
“你没有告诉他夏尔洋行的实力吗？我们可不缺钱！”
卡罗琳有些无奈。
“我觉得他要的似乎不只是金钱？他一直在试探我背后的人。”
“应该是想要和有背景的人合作！”
说到这里，卡罗琳点上一支香烟。
“尼古拉叔叔从保罗总董那里得到了藤原小野的情报，他想要弄到钨砂矿生意，从而获取在国内的资源人脉，更进一步。”
“可他为什不亲自去见藤原小野？而是让你帮他？”
夏尔倒上一杯酒坐在卡罗琳对面，耸耸肩道:
“很简单，他是公董局总办处总办，但保罗是总董，级别还是压他一头。”
“他想要达成和藤原小野合作，增加自己在国内的人脉，进而帮助他挤掉保罗坐上总董的位置，这种事情就不能被保罗发现，否则他斗不过保罗！”
卡罗琳吐出一口烟，开口道:
“他的野心不小，但我帮不了他，那个藤原小野看不上我们的地位！或者说，看不上夏尔洋行。”
夏尔也是双手放在脑后，整个人朝后坐在沙发上，开口感慨:
“谁知道那个藤原小野要价多少，要的是什么？居然还嫌弃我们夏尔洋行！可是尼古拉叔叔不让我们暴露他的身份！”
“要不你去用美色勾引一下那个日本人？要是帮尼古拉叔叔爬上总董的位置，对我们也有好处！”
卡罗琳转头，用危险的眼神看着夏尔。
“你就是这么照顾妹妹的？让自己表妹去勾引男人？”
夏尔笑了笑。
“开个玩笑，你不愿意就算了！”
卡罗琳却是没有生气，她从包包里掏出小镜子。
颇为认真的一边照镜子一边开口:
“你说我长的很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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