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我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瞬间褪尽，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
巨大的震惊和恐惧瞬间冲垮了他本就紧绷的神经和心理防线，看着白辉那双仿佛早已洞悉一切的眼睛，渡我再也绷不住了！
“圣者饶命！圣者明鉴啊！”渡我扑通一声就跪下了，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带着哭腔，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噼里啪啦地就开始交代：
“是我是我！我就是渡我！被您派到佛国那个倒霉蛋渡我！圣者您神通广大，慧眼如炬，什么都瞒不过您！”
“我……我不是故意要瞒您的！实在是……实在是那几位圣者逼得，被吓怕了！”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也顾不上什么逻辑了，把自己如何被佛国四位圣者算计、如何被剥离袈裟、如何在最后关头灵魂溃散又莫名其妙在这具身体里重生的事情，颠三倒四、却又细节详尽地全都说了出来。
“……那袈裟，那什么锦襕袈裟，它现在就藏在我这灵魂里，这几日，给我弄得半死不活的，圣者，我说实话，这玩意儿我真不想要了！谁爱要谁拿去！”
渡我哭丧着脸，语气充满了发自内心的厌烦和恐惧：“我就是个普通和尚，顶多……顶多就是贪财好色了点，怕死了点，我喜欢看热闹，但我从来不想自己成为那个热闹中心啊！”
“可自从沾上这玩意儿，我就没一天安生日子！在佛国被圣者惦记，差点被活剥了！好不容易逃出来，换个地方想重新开始，结果呢？走哪儿哪儿出事！莫名其妙就被人盯上，要么喊打喊杀，要么就像王小姐那样……就……就突然对我好得莫名其妙！”
他越说越激动，仿佛要将这段时间积压的所有委屈、恐惧和烦躁都宣泄出来：
“它好像就是个灾星！走到哪儿就把麻烦带到哪儿！还……还能影响别人对我的看法！好的能好到离谱，坏的能坏到要命！我做什么好像都能被放大！根本无所遁形！我就想安安稳稳过日子，怎么就这么难啊！”
“好像……好像就只有圣者您这样的……不受影响？”渡我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白辉一眼，补充了一句。
白辉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心中却已是波澜起伏。
好家伙，真诈出来了。
他原本看着也就三分眼熟，好在白辉年纪短，认识的人不多，用用排除法，就猜到这人不是渡你就是渡我。
但根据特殊性来看，身藏至宝的渡我可能性更高。
白辉稍一试探，没想到就诈出这么多事端。
更没想到，自己只是叫破名字，对方就吓得全招了，而且招得如此彻底……如此……真情实感。
看着眼前这个哭得毫无形象、一把鼻涕一把泪、絮絮叨叨抱怨个不停的少年，白辉忽然觉得有些……荒谬。
佛国四位圣者费尽心机、甚至可能因此反目成仇都没能留下的至宝，其宿主竟然是这么个……玩意儿？
而就在渡我情绪激动、毫无防备地倾诉，体内那沉寂的袈裟似乎也受到他情绪波动而流露出一丝极其微弱的九彩光华时——
嗡！
白辉体内，那一直按部就班运转的“西游序幕”宝盒，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地震动起来！
一股强烈无比的、渴望的、甚至是兴奋的共鸣感，从宝盒之中迸发而出，直指渡我……或者说，直指他灵魂深处那件袈裟！
这种共鸣之强烈，远超之前吸收任何一难法则时的反应！仿佛游子归乡，仿佛宝剑寻主！
白辉心中巨震，但脸上依旧不动声色，甚至用自身圣火和法力强行压制住了宝盒的异动，没有让其气息泄露分毫。
他瞬间想到了许多。
这袈裟，不出意外，就该是取经人那一件，用以护佑取经人度过磨难、修成正果。
看着还在那哭诉、对自身价值毫无所知的渡我，白辉迅速做出了决断。
这和尚，得留下，而且最好保密！
不能让佛国，尤其是不能让天龙圣者知道渡我未死，且就在虔都。
要不然，麻烦立刻就会找上门。
白辉脸上的冰冷稍稍缓和，他上前一步，淡淡开口，打断了渡我的哭诉：
“好了，别哭嚎了，本座已经知道前因后果。”
他的声音附带法则，让渡我渐渐停止了抽噎，茫然地抬头看着他。
“哼，佛国圣者，行事龌龊，强取豪夺，大失风度，你既然逃到虔都，也在虔都生活了超过十年，也算是鳞国子民，本座自然有义务庇护你。”
渡我愣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圣……圣者您……您不杀我？也不要那袈裟？”
“至宝有灵，自择其主。强求无用，反遭其祸。佛国便是前车之鉴。”白辉语气平淡，却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威严，年少有为却高深莫测。
“你既然不愿卷入纷争，本座便许你一个安稳，你袈裟的异常我会帮你镇压，你就留在虔都，本座会照看，可愿意？”
“愿意！愿意！一千一万个愿意！”渡我喜出望外，连忙磕头，“多谢圣者慈悲！多谢圣者！”
“不过，”白辉话锋一转，“你也该清楚，自己的身份特殊，需得隐瞒，以防佛国那边，从今日起，世间再无渡我和尚，你只是从古越城逃难来的少年‘玄奘’，明白吗？”
“明白！明白！小人以后就是玄奘！只是玄奘！”渡我忙不迭地答应，只要能摆脱那该死的袈裟带来的麻烦，让他当什么都行！
“嗯。”白辉满意地点点头，“稍后会有人带你下去安置，给你一个新的身份，你体内袈裟的事，绝不能再对任何人提起，平日也需要谨言慎行，不要引人注目。”
“是是是！小人一定谨记圣者教诲！夹起尾巴做人！”渡我赌咒发誓。
很快，一名侍卫进来，将千恩万谢的渡我带了下去。
殿内恢复了寂静。
白辉独自站在原地，目光深邃。
他抬起手，那枚“西游序幕”宝盒虚影在掌心浮现，依旧散发着微弱的、针对某个方向的共鸣波动。
“西游……取经人……锦襕袈裟……”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这还是天龙带出来的至宝吧，没想到呀……”
“渡我，渡我，这步天地，你只能祈祷本座一切顺利了，否则，想躲清静？怕是难了。”
他收起宝盒，身影缓缓融入殿中的阴影，开始谋划如何将这意外的“变量”，完美地纳入他的宏图之中。
……
佛国，天龙圣者再度造访灵山城。
这次，他的意识一分为二，一部分留守在往生佛界外，监视地藏圣者动静；另一部分则寄托于白龙法相，悄无声息地遁走，在灵山城内游荡。
白龙法相穿梭虚空，龙眸开阖间，灵山城的一切几乎都映射其中。
根据他与唐皇的约定，他需将那卷特殊佛经埋藏于佛国信仰气运最鼎盛之地，灵山，作为佛门源流古地，曾是当然之选。
可惜，时移事迁！
如今的灵山城，虽仍具佛门圣地的庄严气象，但细细感知，便能察觉其深藏的虚弱。
高耸的佛塔依旧，连绵的庙宇尚存，可往日那在超凡者眼中，冲霄而起、几乎凝成实质的浩瀚信仰光柱，如今却显得涣散而黯淡。
城墙之上，可见诸多新近修补的痕迹，一些地方甚至残留着未能完全驱散的法力碎屑——那是前不久五圣交锋无意间留下的疮痍。
白龙法相收敛所有气息，如同一点微不可察的流光，悄然游荡在灵山城上空，他并未直接降临大雷音寺那般核心之地，而是选择在城郭外围、凡人信徒聚居的区域缓缓巡弋。
所见所闻，令他英武的眉宇间不禁蹙起。
街道之上，往来的信徒虽仍众多，但许多面带愁容，步履匆匆，少了份从容与笃信。
一些原本香火鼎盛的佛堂，此刻竟显得有些冷清。墙角檐下，间或可见面带病容、气息萎靡的普通百姓，相互搀扶，低声诵念着佛号，眼中却难掩对未来的迷茫与恐惧。
“唉，自从上次天崩地裂……这身子骨就一直没好利索，佛爷们的恩泽，似乎也淡了许多……”一位老妪的喃喃自语，随风传入龙识。
“听说须弥新城那边，佛光普照，无病无灾……若是能迁去那边便好了……”另一人低声附和。
天龙圣者默然。
五圣交锋，即便地藏圣者有意护持，避免直接毁灭，但那等层次的力量碰撞，仅仅是余波，对于未曾踏入超凡之路的亿万普通信众而言，不啻于一场天灾。
灵魂层面的震荡、法力碰撞的余波，带来的负面影响深远，绝非短时间内能够恢复。
再加上燃灯那心思深沉之辈的挑拨，这直接导致了灵山城汇聚的信仰之力，无论是质还是量，都大打折扣。信仰源于心，源于诚，源于对未来的祈愿与对佛法的坚定。
当生存变得艰难，当病痛缠身，那纯粹的信仰便难免掺杂疑虑、畏惧甚至怨怼，变得不再精纯。
他又将龙识投向城中几处着名的信仰节点：大雄宝殿、讲经广场、古佛舍利塔……香火依旧，但那信仰之力汇聚的速度与浓度，比之他记忆中的全盛时期，恐怕不足七成。
而且气流之中，隐隐有一丝灰败之意流转，那是众生疾苦怨念的沉淀。
“地藏虽是佛门第一圣，但守成有余，进取不足，迁都之争，虽然是其与燃灯理念之争的产物，但客观上，确实分走了佛国大半的新生气运与优质信仰。”
天龙圣者心中冷然评判：“此地，已非埋经之上选，信仰根基动摇，气运流失，将经书埋于此，效果恐怕十不存一，枉费唐皇一番算计。”
带着一丝失望，白龙法相不再停留，龙尾一摆，悄无声息地遁出灵山城界域，化作一道更迅疾的流光，直扑西方那株贯通天地的巨大菩提虚影——佛国新都，须弥城！
白龙法相化作一道白光悄无声息地离开灵山，朝着另一处佛门圣地而去。
越是接近须弥城，越是能感受到那磅礴欲沸的旺盛气象！
与灵山城的古朴、厚重、甚至略带暮气不同，须弥城充满了锐意进取的辉煌与神圣。
那株依托于大“虚幻”菩提树影构建而成的都城昌盛无比，枝杈万千，每一根粗壮的枝干上都悬浮着金光璀璨的庙宇、佛塔、殿阁，琉璃为瓦，金玉为阶，雕栏画栋，极尽华美神圣。
无数金色的虹桥如同经脉般将这些建筑连接，其上祥云缭绕，梵呗阵阵，有罗汉、金刚、飞天、信众往来穿梭，井然有序，却又充满活力。
空气中弥漫的信仰之力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吸一口气，都仿佛能感受到那精纯浩大的愿力融入神魂。
点点金色的信仰光屑如同细雨般不断从虚空中凝结、飘落，落在建筑上，落在行人身上，更添神圣，整座城市都沐浴在一种蓬勃、热烈、近乎狂热的信仰氛围之中。
这才是如今佛国真正的气运所钟！万佛堂威权的体现，燃灯圣者霸道风格的直观写照！
“哼，若是止戈那老东西当年听从我的建议，倾力打造‘天龙神都’，我鳞国何至于在都城气象上落后佛国一筹！”
天龙圣者见此繁华，心中不免再次浮现对鳞国守旧势力的不满。
这座须弥城，几乎是将超凡之力与信仰文明结合到当前极致的体现，已初具神话中佛国净土的雏形。
白龙法相愈发小心，将自身完美融入那浩瀚的信仰洪流之中，避开了城中无处不在的佛光扫描与护法金刚的锐利目光。
他开始在城中穿梭，寻找理想的埋经之地。
他首先来到须弥城中央，那虚幻菩提树主干最粗壮处附近。
这里有一座巨大的万佛广场，每日都有数不清的信徒在此朝拜、诵经，汇聚的信仰力如同金色海洋，汹涌澎湃，广场中央矗立着一尊巨大的燃灯古佛金身像，宝相庄严，接受着万民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