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通道里一片死寂,只有陈克勤粗重的喘息声,空气中仿佛都弥漫开当年那浓烈的血腥味。裴禹翔捂住嘴,他的胃里现在一阵翻江倒海,就连那些见多识广的警探也眉头紧锁起来。
陈克勤记得警方对这起事件的最后定性是跳楼自杀,说康笑语是不堪家暴,自己从家里跳下来的。而那洋鬼事后很快就搬走了,屁事没有,仿佛没有人能奈何得了他。也是从那时候开始,这栋楼就开始不对劲了。
先是有人深夜坐电梯时,会莫名其妙感到刺骨的阴冷,还能听到女人的哭声。后来,越来越多的人说在半夜,尤其是12点前后,那部透明电梯里能看到一个穿暗色裙子,头戴帽子和墨镜的女人,她不说话,就静静地站在那里,但如果你不小心看到她的脸,看到她墨镜下的面容,就会被那个女人缠上。
楼里的老住户都知道这个传闻,所以晚上他们宁愿走楼梯也不愿意坐那部电梯。但也有些新来的租客,或者像裴子懿这样的年轻人,不信邪或者加班到很晚没办法不得不坐。陈克勤看向裴禹翔,眼神里带着同情和愧疚,“你堂哥失踪前,迪伦先生也来找过我,说他没回来。我当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我没敢往那方面想,现在想来恐怕......”
迪伦这时也深吸一口气,“是啊,警员先生。我同事失踪前那段时间,有一个项目很紧,他经常加班到深夜。我记得他最后一次离开公司的时间差不多就是晚上11点50分左右,从公司坐巴士回来到公寓,时间很可能刚好过12点啊......”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串联起来,裴子懿加班至深夜,在午夜12点前后坐上那部被地缚灵盘踞的透明电梯。他很可能像今晚姚寅笙和裴禹翔那样与那个女鬼碰头,甚至看到她墨镜下的真容,然后被怨念纠缠、折磨,最终精神崩溃。又或者是裴子懿被女鬼的怨气影响,用同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尸骨就落在阿丽当年殒命的同一个平台角落,直到今天才被姚寅笙偶然发现。
警方更倾向于调查裴子懿是否因工作压力或其他原因自杀,或者是否存在他杀可能,但房东陈克勤的证词和迪伦的回忆无疑为案件提供了一个重要的超自然调查方向。现场勘查还在继续,裴子懿的骸骨被小心翼翼地收殓,准备送往法医部门进行正式检验。裴禹翔在迪伦和姚寅笙的陪同下办理各种手续,悲痛中夹杂着对那未知恐怖的恐惧。
姚寅笙站在13楼的走廊尽头,看着窗外彻底降临的夜幕。港区的灯火如同繁星,璀璨却冰冷。姚寅笙知道,仅仅找到裴子懿的遗骨还远远不够。要想让逝者安息生者释怀,恐怕必须直面那个困在电梯中的冤魂,化解她那滔天的怨气。
回到下榻的酒店已是凌晨,港区不夜城的霓虹透过窗帘缝隙,在房间地毯上投下光怪陆离的色块,却驱不散弥漫在两人心头的寒意。裴禹翔依旧沉浸在悲痛和恐惧中,他眼神空洞,身体偶尔会不受控制地轻颤一下,好像在房间里还能感受到电梯里那刺骨的阴冷和女鬼血肉模糊的脸庞。
姚寅笙将一杯温水塞进他手里,“你堂哥的骸骨已经找到,警方会按程序处理让他入土为安的,但这件事还没完。”
裴禹翔不明白姚寅笙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他茫然地抬起头,红肿的眼睛里带着不解和惊惧。
姚寅笙走到窗边,望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灯说道:“那个地缚灵的怨念不消,这栋楼就永无宁日。而且你堂哥的死与她脱不了干系,到底是意外被卷入还是另有隐情,我们都需要弄明白。更重要的是,如果让她这样不断重复死亡的痛苦,本身就是一种残忍。”
“那......大师,你打算怎么做?”
“自然是给她个机会超度她,送她往生。但是在那之前,我需要知道她的执念到底是什么。如果仅仅是因为家暴和冤死,恐怕不足以让她变成如此强大且具有攻击性的地缚灵。她一定还有未了的心结,或者说那时候她发现了更可怕的事情。”
姚寅笙看了一眼时间,“既然你堂哥的骸骨已经找到,你还是收拾心情跟家里汇报情况吧,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你要做的就是保持电话畅通,因为有时候我需要联系你。”
听到姚寅笙打算单刀赴会,裴禹翔脸上瞬间失去血色,“你一个人去吗?这样会不会太危险了?”
姚寅笙语气淡然,“这件事情一对一处理比较好,你放心吧,我自有分寸,你照我说的做就行了。”
“好......好。”
第二天白天在压抑和等待中缓慢度过,姚寅笙整理着可能需要用到的法器,符箓,桃木剑,哀魂鞭,这一次她还带了一小瓶凝神静气的檀香粉,她坐在床上反复推演着可能遇到的情况。
裴禹翔坐立不安,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默默帮姚寅笙检查要带的东西,他对姚寅笙这个决定还是有些担忧的。
夜幕再次降临,港区的灯火次第亮起,将天空染成一片暧昧的橙红。快到午夜十一点半时,姚寅笙起身将准备好的东西装入挎包。
“我出发了,你在酒店等我消息。”
“大师......你小心啊。”
姚寅笙点了点头,独自一人离开了酒店,再次走向那栋被不祥笼罩的公寓楼。夜间的街道比白天冷清许多,暑气穿过高楼间的缝隙,冰冷的钢筋和玻璃并不能驱散这份炎热。那栋公寓楼在夜色中矗立,玻璃幕墙反射着周遭的光怪陆离,却透着死气沉沉的黑暗,如同一块镶嵌在繁华都市中的巨大墓碑。
大堂依旧冷清,只有一个睡眼惺忪的保安在值班台后打盹。姚寅笙踩着大理石地面走向电梯,那部全景透明电梯此刻正静静地停在一楼,轿厢内灯火通明。透过玻璃可以清晰地看到内部空无一物,仿佛昨夜那惊悚的一幕从未发生。但姚寅笙能感觉到那股带着绝望的怨气像一块无形的沼泽,以这部电梯为中心,缓慢地弥漫、发酵。越是接近午夜,这股气息就越发浓郁、黏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