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凌呆呆地看着那柄熟悉的剑,过往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大师兄持剑时的威严,私下教导他时的温和,以及,最终决裂时的背影,
“为什么……”
许凌声音嘶哑,带着哽咽。
他明白这剑的意义,正因明白,才更觉重如山岳,心潮翻涌。
云虚仙帝眼中也泛起泪光,他双手托着帝玉剑,缓缓递到许凌面前,沉声道:
“陛下曾说,他这一生,遗憾诸多,已无法弥补。唯独对叶尊、对你们,他始终心存愧疚。此剑,是他能留下的,最后传承与期望。”
“许凌公子,”
云虚仙帝的声音带着恳切与托付,最终道:“请……接剑!”
九位仙帝长老,此刻都齐齐看向许凌,目光灼灼。
许凌颤抖着伸出手,却在即将触碰到那熟悉的剑柄时停住。
他不由转头,看向身旁的叶白,眼中充满了迷茫、挣扎,还有一丝对师尊指引的渴望。
“师尊,弟子……该接吗?”
他知道这剑意味着什么,那是一条与师尊超然之路截然不同的、布满责任与枷锁的帝王之道。
叶白静静地看着那柄帝玉剑,目光深邃,仿佛穿透了时光。
没想到这柄出自玉族、经他之手赠出的剑,兜兜转转,竟又以这样一种方式,回到了他的面前,指向了他的另一位弟子。
良久。
叶白才缓缓开口,道:
“剑是剑,道是道。帝玉剑是玉族至宝,亦是帝王之信物。它曾随昊辰走过他的路。”
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勘破因缘的了然。
说话间,他也看向许凌,道:
“许凌,路要你自己选。此剑所代表的权柄、责任、因果,也皆需你自行承担。接与不接,在于你本心是否愿意走上那条路,是否准备好背负起昊辰留下的,以及仙界需要的……那份重量。”
“若接下,”
叶白的声音陡然变得肃穆,“你须记住,持此剑者,当明心见性,知为何而战,为何而守。帝王之道,非一味统御与算计,而是负重之行。你要走出的,是你许凌自己的道,而非成为任何人的延续或影子。”
许凌怔怔地听着,眼中的迷茫如潮水般退去。
师尊的话,如同明灯,照亮了他纷乱的心绪。
他看着眼前光华内敛的帝玉剑,感受着其中隐隐传来的、既熟悉又陌生的磅礴帝威与混沌气息,
那是大师兄毕生修为与道悟的精华,也是一份沉甸甸的、无法推卸的托付。
大师兄将自己的道、自己的期望、自己未竟的责任,连同这柄象征着起源与传承的剑,都留给了自己。
而他,许凌,该当如何?
烈日当空,光芒灼灼。
紫垒城外,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
许凌缓缓闭上了眼睛。
脑海中,闪过人间岁月,大师兄持剑的背影,师尊教诲的点滴,如烟的温柔,同伴的信任……最终,定格在眼前这柄等待新主的帝剑之上。
他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眼中已是一片澄澈如镜、坚定如铁的决意。
他不再犹豫,伸出手,稳稳地握住了帝玉剑那缠绕着龙鳞纹络的剑柄。
入手温润,却重若千钧。
嗡——!
一股血脉相连般的熟悉感与浩瀚如星的沉重感同时传来。
帝玉剑骤然光华大盛!
剑身龙纹彻底苏醒,发出清越激昂、仿佛跨越万古的长吟!
剑格处的混沌宝玉中,星河加速旋转,一缕精纯无比、蕴含着仙、神、魔、禁忌四道真意的混沌帝元,如同找到了命定的归宿,缓缓流淌而出,
顺着手臂,涌入许凌的四肢百骸,与他自身的刀意、仙元开始玄妙的交融与共鸣。
许凌周身气息,也随之开始发生蜕变,一股内敛却不容忽视的帝王威仪,隐隐滋生。
云虚仙帝见状,眼中顿时露出激动之色,
他率先后退一步,对着许凌,这位持掌帝玉剑、承接了先帝遗泽的新主,躬身长拜:
“仙庭首席长老云虚,参见新帝!”
“参见新帝!!”
身后八位长老,也齐齐躬身,声音整齐划一,响彻荒野。
声音之中,有对逝去帝王的悲怆追思,有对传承延续的欣慰,更有对仙界未来、对新帝的坚定拥护与期待。
许凌手持帝玉剑,感受着剑与身、魂与道的共鸣,感受着那沉重如山的责任与磅礴的力量一同加身。
他抬头,望向浩瀚天穹。
他知道,从握住这柄剑开始,他的人生轨迹已然改变。
一条充满挑战、责任与未知的帝王之路,已在脚下延伸。这条路,承载着师兄的遗志,肩负着仙界的未来,也需走出他自己的道心与辉煌。
叶白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看着持剑而立、气息开始蜕变的弟子,看着躬身拜倒、寻得新主的仙庭长老。
阳光洒落,在他银发上流淌成一片璀璨的光河。
风,不知何时又起了。
吹动衣袂,扬起尘沙,也吹动了那帝剑上流转的龙纹光影。
……
城内,庭院中。
如烟与李师师等人,此刻都屏住了呼吸。
目光都落在那持剑受拜的熟悉身影上。
看着许凌接过帝玉剑,看着云虚仙帝等九位仙界巨头对其躬身拜倒、高呼新帝,庭院内的气氛一片凝重。
没有欢呼,没有祝贺,甚至没有一丝言语。
只有沉默。
深深的沉默。
每个人眼中都涌动着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恍然、担忧、怅惘……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宿命感。
他们都知道那柄剑意味着什么。
那是昊辰的遗泽,是仙庭的权柄,是仙界的未来,更是一副沉重到足以压垮星辰的枷锁。
许凌,他们的同伴、师弟、夫君、兄长……从此将不再仅仅是那个快意恩仇、一心向刀的许凌了。
他将成为仙庭新帝,仙界新的主宰!
将踏上一条布满荆棘与责任的帝王之路。
李师师紧咬着下唇,美眸中水光隐现。她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如烟双手交握于胸前,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眼中满是心疼与决然。
无论前路如何,她都会陪他走下去。
黑龙神色肃穆,眼中闪过敬意与复杂。他见证过人间王朝更迭,深知帝王之位的孤高与艰险。
小团团眼中异彩连连,她虽不完全明白,却能感受到那种沉甸甸的气氛。
玉少卿、临渊、宁凡等人皆沉默不语,各自思量。
夜未央静静立在一旁,清冷的眸光望向城外那道白衣身影,又看了看身旁这些面色复杂的故人,心中暗叹。
树欲静而风不止。
许凌这一接剑,不仅接下了权柄与力量,更接下了昊辰未竟的因果,接下了整个仙界的风云,也接下了……与叶白那条超然之路渐行渐远的可能。
然而,却没有人出声劝阻,也没有人上前打断。
因为正如叶白所言——
一切都是许凌自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