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周京渡没有继续纠缠这个问题，甚至也不再把沈朝雾死死揽在自己的怀中。
他知道，沈朝雾的心不在他这里。
就算强留下来，也不会有好结果。更何况，他一直都见不得她难过。
“你看着他的脸，会想起我么？”他温柔地抚弄女孩脸颊旁柔软的碎发，“不要忘了我，朝朝，好么？”
沈朝雾撩开眼皮，漆黑的瞳孔倒映男人含笑的面孔。
她说不出多余的话，沉默几秒，道，“嗯。”
其实。
沈朝雾一直觉得，倘若这个世界本就在循环不息，那么周京渡就还是周京渡，一直是同一个人。
她也是同一个人。
唯一不同的，只是她这次打破了循环。
她这次待了不多久，那股疲倦感越来越重，沈朝雾醒着的时候已经不多了，几乎都在睡觉。
沈朝雾感觉自己变得越来越薄，越来越轻。
仿佛一团正在逐渐蒸发的雾。
很快——
她就会消失了。
周京渡什么都看在眼里。这段日子以来，他回来得越来越晚。
一不留神已经又到深冬了。树叶掉了个干净。
厚重的大雪压在枝干上，没多久“咔嚓”一声，树枝被压断了。
大片的雪砸在地上，然后溅到男人纤尘不染的皮鞋上。
皮鞋在雪地里踩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他长腿走了两步，推开门，一阵冷风吹了进来。
碎雪还没来得及飘到沈朝雾的发丝上，就已经融化成一颗小水珠，然后蒸发了。
沈朝雾吸了吸鼻子，难得她今天是醒着的。
“周京渡。”
她糯声糯气地叫了一声，“你去哪儿了？”
“没去哪。”
周京渡的脸色一次比一次白。
这次，甚至比窗外的大学好不到哪里去。
“哦。”
沈朝雾没多问。
即便察觉到男人有不对劲的地方，她也懒得问。
反正周京渡永远都不会说。
她也没有问的必要。
“炸鸡。”周京渡也不知道从哪摸出一盒炸鸡出来。
还冒着热气。
他塞到沈朝雾怀里，“昨晚你说想吃。”
“哇——”
沈朝雾真的被惊喜到了，“你不是说不给我买吗？”
“……”
周京渡低声咳嗽两声，表情有些不自然。
他把炸鸡抽回来，“不吃算了。”
“不要。”沈朝雾急了，小声嘟囔，“你这人怎么还出尔反尔呢？”
“那你应该说什么？”周京渡挑眉。
“谢谢。”沈朝雾一脸“我懂”的表情，她可是个讲究人。
周京渡道:“不对。”
“谢谢周总！”
“不是。”
“我给你付钱？”沈朝雾都快自我怀疑了，“是这样吗？”
“不。”
周京渡高冷地吐出一个字。
狭长凤眼淡淡上挑，“沈朝雾，这么笨？”
他最近很喜欢连名带姓地叫沈朝雾。
语气缱绻。
“那是什么？”沈朝雾蹙了蹙秀气的眉。
“谢谢哥哥。”他让沈朝雾学，“这样？”
“不要。”
沈朝雾果断拒绝了，她爬上床，用被子把自己盖的严严实实。
“我不吃了，你自己吃吧。”她瓮声瓮气道。
这个冬天过得很快。
沈朝雾被养的白白嫩嫩，脸颊也多了些肉肉。
她捏了捏这张愈发肉感的脸，郁闷道，“我还从来没有长胖过。”
“那不是说明我很厉害？”周京渡挑了挑眉。
沈朝雾深深叹了口气。
“我不要再吃了。我发誓。”她竖起三根手指头，抵在脑袋上。
“今晚吃油爆鸭。”
沈朝雾：“？！！”
幸福来得太突然，她两眼冒光，“周京渡，你说真的？真的是油爆鸭？”
这是沈朝雾偶然发现的。
在一个巷子口不起眼的老铺里，十里飘香。
当时沈朝雾就被香味勾走了。
尝一口，惊为天人。
沈朝雾直接爱了。
可下一次想吃的时候，老铺已经关上门。
老板回老家了。
沈朝雾心里惋惜，心心念念那一口满嘴飘香的油爆鸭。
“真的。”周京渡低笑一声，“我不骗你。”
他命岳执找到那个老板，开出一笔十分可观的薪资，专门为沈朝雾做油爆鸭。
沈朝雾还什么都不知道。
她只以为是老天待她不薄，心里美滋滋的。
面前放着一个镜子。擦得锃亮。
可什么也照不出来。
像是根本沈朝雾这个人存在一样。
周京渡眼眸微微沉了沉，不动声色攥紧指尖，“朝朝，还减肥么？”
“不减了。吃完这一口再说。”沈朝雾道。
“好。”
没过一会，油爆鸭就被切成小块放在精致的碟子里，送到沈朝雾面前。
周京渡温柔宠溺地看着小姑娘塞得满满的双颊。
心里很满足。
可一想到沈朝雾不久之后会彻底从他的生命里消失，周京渡就控制不住心底滋生壮大的阴暗。
真想自私一点。
留住沈朝雾。
就这样，就这样陪他一辈子，不好么？
换做以前，周京渡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留下她。
只要他自己高兴就好。
现在他却变了。
沈朝雾的感受排在第一位，哪怕他心痛得快要窒息。
也只能忍痛将她送走。
“春天来了，朝朝。”他轻声说了一句。
沈朝雾“哦”了声，“时间过得这么快……”
“嗯。”
万物复苏。
昏睡的人也该醒过来。
周京渡压下眼底翻涌的偏执爱意，最后也只露出了一个微笑，“朝朝，我可以把你画下来么？”
相机拍不到沈朝雾的存在。
只有他用心用爱意才能留住沈朝雾最后存在的一点痕迹。
他怕自己忘了她的脸。
那个时候只能记得他爱她，可却忘了怎么爱，爱的谁。
沈朝雾顿了下，然后点点头，“可以。”
第二天下午。
周京渡找来了油画工具，一个画板，一排拆了盒的颜料。
他让沈朝雾靠在一米之外的沙发上。
不远处是盛开的朝雾草。
小姑娘神情惬意慵懒，颊肉微微鼓起，浓密的睫毛盖住漆黑的眼珠子，给她本就漂亮不可方物的脸蛋添了一丝神秘。
周京渡晃了下神。
哪怕每天都见到，可还是会为沈朝雾的美貌震撼。
爱意如野草疯狂生长，砍不断，也烧不灭。
蘸了颜料的画笔在画布上落下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