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很多年，叶素苹都一门心思围绕着秦怀江转。
其实，在秦越出生后的一段时间，她还是很疼爱孩子的。
甚至于，叶素苹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孩子身上。
“秦越小时候很聪明很可爱，他的眼睛很像秦怀江，又比我们都要活泼，从小就是孩子王，指挥着大院里的孩子上树掏鸟蛋下河抓鱼。有时候还会为大院里挨打的媳妇、孩子出气，教训那些可恶的大人。”
不管出于什么的目的，秦越都是她期盼着的孩子。
这个孩子聪明、伶俐，也深得秦怀江的疼爱。
如果说这个家里还有什么不够圆满的，大概就是只有秦越这一个孩子，似乎有些少了点。
“我也不知道那会儿怎么就是怀不上，秦怀江总是安慰我说不要紧，可我知道这样不行。”
再度怀孕是秦越八岁那年。
她的孩子王会去抓蚂蚱喂鸡，说等鸡长大下了蛋给她和妹妹吃。
还会趁着周末去抓鱼。
可就是那个周末，她好不容易怀上的小春天，就那么离她而去了。
“我离开罗镇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也从没去打听那里的消息。直到那几个孩子到来，我才知道，就在秦怀江带我离开不久后，政府处理了陈方，他做土匪的时候伤天害理，后来又假死脱身逃过一劫。秦怀江举报了他，他在那年秋天就被枪毙了，那几个孩子被秦怀江安排人收养，后来闹饥荒，那俩小的饿死了，只剩下那个大丫头。”
“她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我的下落，就和那俩孩子一起，来找我跟秦怀江。”
叶素苹离开时，那孩子也才六岁。
一晃十年过去了。
她早已经认不出那个孩子。
所以当那孩子伸出脚来绊她那一下时，叶素苹不懂为什么。
那孩子的眼神恨不得她死。
后来在她歇斯底里的吼叫中，叶素苹才知道，她恨死了自己。
凭什么叶素苹可以在军区吃香的喝辣的。
可她每天却有做不完的家务，挨不完的打？
凭什么同样是从叶素苹肚子里爬出来的，秦越就能够穿着漂亮的衣服，带着其他的孩子四处玩耍。
而她却被亲生母亲彻底无视，哪怕站在叶素苹面前，都没被认出来。
“秦怀江愤怒的想杀人，被军区拦了下来，司令连夜送走了那几个孩子，可谁都没想到，他们不知怎么的又偷偷回来了，要用自己的性命，来要挟秦怀江，要挟我。”
以命相挟，那是因为被威胁的人在乎他们。
可秦怀江在乎吗？
叶素苹在乎吗？
他们在乎的是那个五个月大的胎儿。
可那个孩子没了。
彼时叶素苹还在坐小月子，秦越原本在家里陪着她。
可不知道为什么外面的吵闹声越来越大，秦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去。
叶素苹怕他受到波及，连忙出去找他。
刚过去，就听到秦怀江的怒喝声，“老子出生入死的时候，还没你们这帮畜生呢，要挟老子，你们也配！”
伴随着的是秦越的一声爸爸 ，场面一度失控。
那两个身上泼满了汽油的人，朝着秦越扑了过去。
“秦怀江把秦越抱开，那俩孩子撞到了一起，手里的打火机烧着了他们的衣服，就那么一瞬间，他们就烧成了火球。”
彼时叶素苹刚引产没多久，身体还极为虚弱。
秦越也没见过这种场面，他们娘俩都被吓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秦越却一直在发烧，还没等他好转，上面对秦怀江的处理结果下来了。”
他们从军区被发配到北大荒的农场。
不管真相如何，她与秦怀江的孩子自焚而亡，那是再恶劣不过的事件。
哪怕，那个死去的少年，压根不是秦怀江的孩子。
可没人在乎真相。
“他们两个半大的孩子，怎么弄到的汽油，还一再的进了军区大院？”沈穗作为旁观者，知道这是一笔糊涂账。
因为那俩孩子的自焚，就那么算在了秦怀江头上。
叶素苹不知道。
她只知道秦越到了北大荒之后，变得安静了许多。
那时候她甚至想着去请狐仙，看看秦越是不是被吓掉了魂。
秦怀江阻拦了她。
“我们就在北大荒的农场安顿了下来，慢慢的秦越也好转了些，只不过他完全忘记了那段时间事，也不记得我曾经还怀过一个孩子，忘记了他每天都会趴在我肚子上喊妹妹，给妹妹取了那么可爱的名字。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想起来的，又想起了多少，我……”
在重返军区后，秦怀江要送秦越去部队。
叶素苹试着阻拦，却在秦怀江那里碰了一个硬钉子。
不管她怎么说，秦怀江始终不肯松口。
也就是在那时候，她发现军区文工团有年轻姑娘跟秦怀江走得近。
叶素苹慌了神，过去几年，她在家中更多的扮演着母亲这个角色。
而现在，有人想要取代她这个妻子。
她的生活开始围绕着秦怀江团团转，连尚且年幼的双胞胎儿女都管的不多。
再不像当初照顾秦越时那般亲力亲为。
她又成为了妻子。
她偶尔会使一些小性子，会跟秦怀江撒娇。
当初怕死，如今又怕失去所能拥有的优渥生活。
叶素苹从来都不是勇敢的人。
也不愿意去探究真相到底是什么。
她不想知道秦怀江到底如何看待她。
也不愿知道为什么秦越与她这个母亲渐行渐远。
直到此刻沈穗戳破这层窗户纸。
好些事情不能够再自欺欺人。
“就算真的有罪过，那也是我的错，跟秦越没关系。”叶素苹抓住沈穗的手，“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知道的，可是他真的很爱你，别因为我抛弃他，好不好？”
她不是合格的母亲，有着极为糟糕的出身，又是个再贪慕虚荣、自私不过的人。
可那不是秦越的错。
不应该由他来承担这些后果。
“那是我跟他的事 ，我会跟他谈。”沈穗看着叶素苹那双保养得宜的手，依旧细皮嫩肉的不见粗糙。
她想起了去沈阳那趟，和秦怀江的那次见面。
“你真就打算这么稀里糊涂的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