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后藤一里那小心翼翼话,南宫锦反而轻松地笑了笑,声音刻意放得又轻又柔,带着点拖长的尾音,甜甜地喊了一声:
“波奇酱~”
这突如其来的、仿佛带着糖霜的称呼,让后藤一里的心脏猛地一颤,像是被猫爪轻轻挠了一下,全身的汗毛都差点竖起来。她的声音一下子虚了八度,细若蚊蚋:
“波、波奇酱……在、在的……”
南宫锦保持着那种轻飘飘的、仿佛随时会飘走的语调,继续说道:
“……你听好了哦。如果,下一次你们结束乐队在Live house演出的时候,你还是不愿意拿出真正属于你自己的、代表你后藤一里灵魂的歌词的话……”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波奇酱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那我就——”
南宫锦的笑容变得灿烂,
“——我就立刻!马上!将刚才弹唱的那首《静止》,完整版录出来,发布到全网!然后!我还要开直播!对着成千上万的粉丝哭诉!”
他模仿着委屈的语气,活0活现:
“呜呜呜,大家听到了吗?这首emo到骨子里的歌,不是我想写的啊!是被我们乐队那个超——可怕的吉他手波奇酱!对!就是那个粉色头发的家伙!是她胁迫我写的!我说不写,她还要拿烟头烫我!我本来是一个阳光开朗硬摇硬汉!结果都被她给恶堕了!呜呜呜,我堕落了!我变成emo小众哥了!哎我,波奇酱太坏了波奇酱!”
“噗——!”
后藤一里本来就红透的脸颊,这下更是连耳朵尖都像是要滴出血来。
她、她她她……她完全没想到南宫前辈会说出这种话!
这、这这……这算什么威胁啊?!
人晕了。
南宫锦收起那副能把大象都给麻倒的表情,哼道:“所以,你还有什么后顾之忧吗?还怕给我丢脸吗?我都不怕了,你还怕个锤子?”
“……”
后藤一里脑子死了有一会儿了,然后,她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闷闷地说:“没、没有了……”
“很好!”
南宫锦满意地打了个响指,动作潇洒地将那把蓝色电吉他重新放回了专属的架子上。
“那就这么定了。”
他拍了拍手,“所以,等你们确定了出演Live house的时间,记得叫上我。”
扮演完知心大哥哥的角色后,南宫锦心情颇好地准备转身离开。
“前、前辈!”
然而,就在他即将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后藤一里带着颤抖却又异常清晰的呼喊。
“请、请等一等!”
南宫锦停下脚步,回过头,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只见后藤一里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虽然依旧低着头,但肩膀却不像刚才那样垮塌着。
她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断断续续但语气坚定地说道:
“啊……那、那个……前辈您的这首歌……《静止》……就、就算歌词再怎么丧……也、也很好听!肯定、肯定还是会有人喜欢的!绝对不会让人觉得崩坏什么的!所以——”
她猛地抬起一点头:
“——我、我会努力的!我会……把我的‘本心’……拿出来的!而您……您也不要因为我……就、就埋没这首歌,好吗?它……它值得被更多人听到……”
南宫锦静静地听着她说完。
他没有直接回答后藤一里,而是像刚才一样,再次问了那个句话:
“喜欢吗?”
后藤一里微微一愣。但这一次,她没有犹豫,也没有再点头又摇头。
她非常、非常用力地点了点头,用尽了此刻能发出的最大音量(虽然还是很小声),清晰地回答:
“喜欢!”
南宫锦脸上的笑容彻底绽放开来。
“是了!”
他高声说:“我也喜欢你!”
“蹦——!”
如同被一枚精准命中的鱼雷击中,后藤一里号,在南宫锦转身离去时留下的爽朗笑声中,彻底……沉没了。
她感觉自己的膝盖一软,整个人像是失去了骨头支撑,软绵绵地、几乎要化成一滩粉色的史莱姆,瘫倒在原地。
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只剩下南宫锦那句“我也喜欢你”在无限循环播放。
欸……?等、等等……
我、我刚才说的是……我喜欢前辈的那首歌……《静止》……
但是……前辈说……他也……喜欢……我?
欸欸欸欸欸欸————?!
喜、喜欢……像、像我这样的……垃圾波奇酱……吗?
嘿……嘿嘿……
喜、喜欢我……嘿嘿嘿嘿……
欸?真、真的假的……是、是我听错了?
还是在做梦?还是前辈又在开玩笑……?
后藤一里恍恍惚惚,如同梦游一般,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地上“爬”起来,又是怎么半死不活地挪到旁边的课桌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的。
她将滚烫的额头搁在冰凉的课桌桌面上,试图给自己过热宕机的大脑降降温,但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咧开一个傻乎乎的弧度。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稍微找回一点神智。
嘴里,却下意识地,用还很生涩别扭的中文,轻轻地、一遍又一遍地哼唱起刚才那首《静止》的旋律和歌词。
“寂寞围绕着电视……垂死坚持……”
她并不觉得南宫前辈是在无病呻吟。
因为,早在樱宫苑那次改变她人生的演唱之前,她就已经知道,南宫前辈在高中时期,其实也是一个相当内向、不擅长和人打交道的人。
所以……这首歌里那些孤独、迷茫、甚至有点丧的情绪,或许……也是前辈内心曾经有过的、真实的一部分吧?
哼着这个和自己如此般配、和前辈也很般配的歌词,后藤一里酱,忍不住露出了那种混合着羞涩、傻气和幸福的唐笑。
“叮咚~”
就在这时,手机提示音响起。
后藤一里有气无力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划开屏幕,看了一眼……
是一条来自南宫锦的私聊信息。
“总之,先勇敢地走出第一步吧。关于《静止》这首歌,我可以考虑找个合适的时机发布。不过……”
“如果可以的话,演奏和演唱的对象,我更希望是和终于愿意踏出第一步、拿出真正属于自己灵魂之作的你们——结束乐队,一起。”
“一起,来合奏这个孤独的摇滚吧。”
“前辈…………”
后藤一里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那两行字,仿佛要将它们刻进自己的视网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