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铃的话音散去，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远处那枚悬浮于巨大晶体舱中的红色核心上。
那里的能量场比周围任何一个时间碎片都要复杂，光线在其中扭曲，形成一个难以接近的漩涡。
他们穿过一排排陈列着过往的晶体舱，每一步都踩得小心翼翼，生怕触动什么未知的警报。
陆昭从背包里取出一个手掌大小的黑色装置，那是“夜”留下的干扰器。
他把它托在掌心，对众人说：“这东西只能给我们提供四十五秒的隐形时间，期间能屏蔽掉母舰大部分的常规探测。我们得一次成功。”
五人悄无声息地移动到距离中控室下方最近的一组晶体舱后面，以此为掩护，准备最后的冲刺。
那枚红色核心就在百米开外，静静地旋转着，像一颗跳动的心脏。
就在陆昭准备启动装置的瞬间，一道刺目的银色光束毫无征兆地从穹顶射下，不偏不倚地落在他们与核心之间。
光束落地后没有消散，反而开始凝聚、变形，很快，一个由流动的银色液态金属构成的高大人形出现在他们面前。
它没有五官，只有一个模糊的头部轮廓，全身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一个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直接在每个人的脑海中响起：“你们的价值已确认。继续抵抗只会增加无谓的痛苦。成为永恒的一部分，是最优选择。”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停住了脚步。他们都认得这个形态——编织者先行官。
苏晚晴往前站了一步，她背上的背包因为这个动作发出一丝轻微的声响。
“什么叫‘价值已确认’？你一直在测试我们？”
先行官流动的金属表面泛起一层层波纹，像是水面被投入石子。
“五次轮回，评估已经完成。人类是罕见的‘自我进化物种’，每一次濒临灭绝的循环，你们都能寻找到新的、未曾预料的生存路径。你们的核心样本，值得被保存。”它的形态微微偏转，指向那枚红色核心。
“这不仅是能量源，更是一台评估装置。你们接近它的方式、处理它的手段，将决定你们文明的最终评级。”
林澈听着这番话，嘴角撇了撇。“所以这一切都是一场考试？
抹掉整座城市，杀掉那么多人，就是为了看我们怎么反应？”
“在宇宙的尺度上，一座城市的存续微不足道。”
先行官的声音依旧平直，没有任何起伏。“能够将一个文明的核心价值提炼并永久保存，才是具备永恒意义的行为。”
“你们没有资格评判什么东西有价值！”萧燃腮边的肌肉绷得紧紧的，他举起手中的制式武器，对准了先行官。先行官只是抬了一下由液态金属构成的“手”。
萧燃手中的武器瞬间分解，化作一捧毫无温度的金属尘埃，从他指间滑落。
“暴力反应。评级降低。”那个声音在众人脑中再次响起。
陆昭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低声对身边的人说：“它在给我们打分…这是最后的测试。”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小铃忽然从萧燃身后走了出来。
她仰起头，那只与众不同的紫色眼睛直视着没有面目的先行官。
“我们拒绝被评分，也拒绝只保存‘核心样本’。”
她的声音不大，但清楚地传达了出去，“要么，完整地保留我们的世界；要么，你们什么都得不到。”
先行官高大的身形停顿了一下，流动的表面似乎凝固了片刻，像是在处理一个超出它理解范围的指令。
“不合理的要求。完整保存当前目标世界线，所需能量超出最高阈值计算范围。
只有经过筛选的核心样本，才可以被永久保存。”
苏晚晴明白了。“你们的意思是，要我们五个人做出决定…牺牲掉城市里的其他人，换取我们自己的永生？”
气氛陷入了僵持。先行官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矗立着，像一个仲裁者在等待他们的最终答复。
林澈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侧过身，用只有苏晚晴能听到的声音飞快说道：“我的基因里有编织者的东西，或许能直接接触核心，不会被当成排斥对象。启动干扰器，我去试一试。”
他没有等苏晚晴回应。
“启动！”他对陆昭喊道。
陆昭没有犹豫，按下了干扰器。一股无形的波动瞬间扩散开来，林澈的身影立刻在原地变得模糊，而后消失不见。
就在同一时刻，他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直奔那枚红色核心。
先行官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异常，它那金属手臂猛地伸长，抓向林澈消失的位置。
但那四十五秒的隐形时间为林澈争取到了宝贵的先机。
它的抓捕落空了。
林澈的身影在红色核心前重新显现，他的手已经按在了核心表面。
接触的瞬间，他手臂上的猎户序列纹路被全面激活，发出耀眼的蓝色光芒，与核心的红光交织在一起。
“我曾经就是你们的一部分！”他对着核心大喊。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话，那枚核心剧烈地共鸣起来。
紧接着，整个母舰都开始猛烈震动，刺耳的警报声响彻了这个巨大的空间。
上方中控室的黑暗中，一块巨大的屏幕自行点亮，上面闪烁着一连串众人看不懂的编织者符号，但最下方的两行字却清晰可辨：
【最终评估程序启动】
【母舰自毁倒计时：10:00】
先行官的形态在剧烈的震动中变得不稳定，银色的液态金属不断翻腾。
“不可接受的干预……主脑将亲自决定你们的命运。”
它留下了这句冰冷的话，整个身体化作一道银色光流，瞬间消失在穹顶。
众人还处于震惊之中，母舰的震动却愈发剧烈。
中控室一侧的金属墙壁突然像水面一样扭曲起来，一个身影从中缓缓走出。
“夜”出现在那里。他的身体已经完全实体化，皮肤不再是半透明的能量态，那些曾在他体表流动的蓝色能量线条，此刻正迅速褪去，转变为正常的人类肤色。
他看着面面相觑的五人，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
“我做出了选择。也许，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为自己做的选择。”
苏晚晴警惕地看着他，手已经按在了背包上。
“你究竟是什么？莫里斯博士的复制品，还是编织者的特工？”
“夜”苦笑了一下。“两者都是，又都不完全是。
我是莫里斯博士最后的实验…他将自己的一部分意识复制到一个混合了编织者技术的载体里，希望创造一个能从内部理解并且对抗编织者的工具。但是，在一次又一次的轮回里，我迷失了自己最初的目的。”
他指向林澈手中那枚仍在与他共鸣的红色核心，脸色凝重。
“主脑已经开始进行最终判决了。这艘母舰既是评估场，也是最终的防御装置。
如果评估结果是人类不值得被保存，它会在倒计时结束的瞬间，完成对整个星球的格式化收集。”
他快步走到陆昭身边，指着陆昭之前绘制的装置草图。
“你看的没错，核心基座有六个，不是三个。要形成能够保护这个世界的完整屏障，需要额外三枚性质不同的稳定核心。”
说着，他从自己的衣袋里，取出了一枚散发着幽幽紫光的小型核心，这枚核心的能量气息与众人见过的任何一枚都不同。
“这是我的贡献，一个来自编织者与人类技术混合体的核心，它可以充当第四枚。”
他将紫色核心交给陆昭，然后看向苏晚晴。“剩下的两枚…你们必须自己去寻找，或者去创造。距离主脑苏醒，还有不到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