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火种源”实验室厚重的隔离门被一股巨力撞开，林婉清的身影带着一股寒气冲了进来，高跟鞋踏在金属地板上发出急促的“哒哒”声，在寂静的实验室内显得格外刺耳。
“赵骞！”她的声音因急怒而有些不稳，目光直直射向那个正埋首于数据屏幕前的身影，“你看看他们！看看张凡和李虎现在是什么样子！你管这叫……叫‘实验’？”
赵骞终于从那些跳跃的曲线和复杂的符号中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仿佛外界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
他甚至还抽空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
“林指挥，请冷静。实验正在关键阶段，任何情绪化的干扰都可能导致不可预估的后果。”
“冷静？”林婉清的音量不由自主地拔高，“张凡的生命体征在持续恶化！他的晶化已经蔓延到了什么地步，你比我清楚！还有李虎，他现在的精神状态……他还是个人吗？他简直像一头随时会挣脱束缚的野兽！你告诉我，我怎么冷静！”
她快步走到两个隔离舱前，看着里面几乎不成人形的两人，胸口剧烈起伏。
张凡的左臂已经完全变成了漆黑的晶体，那种不祥的晶化甚至有向他躯干蔓延的趋势。
李虎则全身肌肉虬结，青筋暴起，双目紧闭，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低吼，身体在微微抽搐。
“这些数据，你看不到吗？”林婉清指着旁边显示着两人身体参数的屏幕，上面的警告红灯几乎连成一片，“生命力流失速度，精神阈值崩溃点……这些冰冷的数字背后，是两条活生生的人命！你究竟想把他们怎么样？推向深渊，还是彻底变成你所谓的‘高维武器’？”
赵骞慢条斯理地站起身，走到两人中间，隔着特种玻璃观察着隔离舱内的景象，眼神中甚至带着一丝……欣赏？
“林指挥，你看到的只是表象。他们的晶化与虚空能量，在我的引导和高维能量的催化下，正在形成一种全新的‘高维结构’。这是人类历史上首次观测到的‘适应性变异’，其研究价值……”
“研究价值？”林婉清猛地打断他，声音尖锐，“以牺牲他们的生命和意志为代价的研究价值吗？赵骞，你清醒一点！我们现在面对的是‘群星’的全面渗透，灯塔内部的混乱你难道没收到报告吗？民众的精神污染，高层的失控……我们需要的是稳定的战士，不是这种随时可能自爆的‘高维炸弹’！”
赵骞终于转过身，正视着林婉清，眼神中那股近乎偏执的狂热再次浮现：“那你告诉我，林指挥，除了这条路，我们还有什么选择？那些‘异物’，那些‘群星’的意志，是常规武器能对抗的吗？灯塔的能源还能支撑多久？我们只能驾驭高维力量，用魔法打败魔法！这才是人类唯一的生路！必要的牺牲，在所难免。”
“牺牲？说得轻巧！”林婉清的眼眶有些发红，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哽咽，“他们是你的战友！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你实验台上的数据，更不是可以随意牺牲的样本！你这种狂热……已经让你失去了最基本的人性底线！”
“人性？”赵骞重复着这个词，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奇异的弧度，那笑容里看不出喜怒，却透着一股深不见底的寒意，“林指挥，你知道我为什么如此执着于高维力量吗？”
他顿了顿，不等林婉清回答，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声音低沉而遥远，像是从另一个时空传来：“很多年前，我还很小的时候，亲眼见过一次‘高维裂隙’事件。我的家人……他们就在我面前，被那种无法理解的力量……‘同化’了。你知道那种感觉吗？眼睁睁看着最亲的人变成怪物，变成……不再是他们自己的东西。”
实验室内的气氛瞬间凝固。林婉清脸上的怒容微微一滞，她没想到赵骞会突然提起这样的往事。
赵骞继续说着，眼神飘忽，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不堪回首的童年：“从那天起，我就发誓，一定要找到对抗，甚至逆转这种‘同化’的方法。我要让他们……变回来。”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
“所以，你现在就用同样的方式，对待张凡和李虎？”林婉清的声音依旧冰冷，但其中的尖锐似乎少了几分。她不明白，这种经历，难道不应该让他更懂得生命的宝贵吗？
“不，这不一样。”赵骞摇了摇头，“他们是‘容器’，是‘钥匙’，是人类理解和驾驭高维力量的希望。而且，你没注意到吗？张凡的晶化手臂，之前与那块符文板产生了共鸣。那块符文板，正在吸收‘群星’渗透进来的能量，甚至还有灯塔的低维能源。这说明什么？说明存在转换和利用的可能！”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情绪也再次激动起来：“张凡的晶化，李虎的虚空之力，它们不仅仅是破坏，更是一种全新的‘适应’和‘进化’！我们正在见证奇迹！”
“够了！”一个威严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
赵承志司令沉着脸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名神色紧张的警卫。他先是看了一眼隔离舱内的两人，眉头紧锁，然后目光转向剑拔弩张的林婉清和赵骞。
“司令！”林婉清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赵骞博士，林指挥的担忧，并非全无道理。”赵承志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火种计划的重要性，我比谁都清楚。但实验对象的基本生命安全，同样是重中之重。”
他转向赵骞：“我理解你对研究的执着，也看到了初步的成果。但现在的情况是，灯塔内忧外患，我们经不起任何一点额外的风险。尤其是这两个孩子，他们是未来的希望，不是可以随意挥霍的筹码。”
赵骞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什么，但最终还是沉默了。
赵承志继续说道：“我命令，在后续的实验中，必须加入更高级别的生命体征维持系统和紧急干预预案。同时，从现在开始，林婉清指挥，你作为伦理监督员，全程参与‘火种计划’的后续实验。你有权在任何你认为超出安全底线的时候，叫停实验。”
“司令……”赵骞似乎有些不情愿。
“这是命令。”赵承志的语气不容置喙，“我们需要科学的进步，但我们更不能失去控制。赵骞，你的才华毋庸置疑，但我希望你能记住，科学的最终目的，是服务于人，而不是凌驾于人之上。”
林婉清看向赵承志，点了点头：“是，司令。”虽然获得了监督权，但她心中的石头并未完全落下。赵骞的那种狂热，以及实验本身潜藏的巨大未知，都像一块巨石压在她心头。
赵承志又看了一眼隔离舱，目光在张凡那条闪烁着微弱乌光的晶化左臂上停留了几秒。
此刻，在深度昏迷中的张凡，似乎对外界的争执毫无察觉。然而，他那条晶化左臂，却仿佛感应到了什么，表面的晶体结构微微亮了一下，又迅速黯淡下去。那微弱的光芒，像是一声无声的叹息，又像是一种不屈的宣告。是回应林婉清的担忧，还是在表达他自己也无法言说的某种决心？
赵骞的目光也注意到了那转瞬即逝的微光，他的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微上扬了一瞬。
林婉清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高能量粒子逸散的特殊味道，让她感到一阵阵窒息。她知道，这场关于伦理和生存的拉锯战，还远远没有结束。而她，已经身不由己地站在了风暴的中心。她看着赵骞那张在数据光芒映照下显得有些扭曲的脸，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深切的恐惧，悄然攫住了她的心脏。
灯塔的命运，张凡和李虎的命运，还有她自己的命运，似乎都系于这间小小的实验室，系于那不可捉摸的高维力量，以及一个疯子般的科学家手中。
这真的是唯一的出路吗？她不敢再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