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面,曹皇后对于盛老太太突然递上了求见帖子,还是有些奇怪的。
不过,念及章惠皇后当年的香火情分,曹皇后还是应允了盛老太太入宫觐见。
盛老太太本就无诰命在身,此番入宫,只能身着一袭素净衣衫。
与有诰命加身的王老太太相比,在入宫的待遇上,可谓是天差地别。
一路跟随内侍前行,盛老太太看着这几十年未曾改变的风景,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但很快就行到了坤宁殿,她也只能收回心思,在宫人的引领下,她缓缓步入殿内,抬眼便见曹皇后端坐于上首。
盛老太太敛衽行礼,声音恭谨:“老身拜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曹皇后微微抬手,便免了盛老太太的礼,让她安心坐下说话。
二人先是客套寒暄了几句,曹皇后这才切入正题,询问盛老太太今日入宫的缘由。
盛老太太略作思索后,缓缓开口:“娘娘,老身今日冒昧入宫,实是听闻近日有关于我盛家与襄阳侯府的传言,心中忧虑,特来向娘娘讨个主意。”
曹皇后微微挑眉,心中已猜到几分:“哦?竟有此事?盛老夫人但说无妨。”
盛老太太轻叹一声,道:“近日,小侯爷遣人至盛家,提及与我家孙女的议亲之事,原本这婚事能成,也该是两姓之好。
只是小侯爷所提要求,难免有些过于离奇,老身担心此事会累及襄阳侯府名声,更怕此事处理不当,惊扰了娘娘与宫中清净。”
曹皇后目光微动,心中暗自思量,她自然知晓顾鹤与盛家之事,甚至比盛老太太都要更清楚一些内情。
她端起一旁的茶盏,轻抿一口,不紧不慢地说道:“此事我倒是之前也曾听官家说过,确实是有些离经叛道,可襄阳侯府终究与国有功,也不好否了过去。
再者,古时亦有娥皇女英之佳话,传扬出去,也未必不是一段美谈。”
盛老太太听闻曹皇后提及娥皇女英之典故,心中就“咯噔”一下,面上却强装镇定。
赶忙欠身道:“娘娘所言极是,只是如今世道不同往昔,百姓们对这等事多有非议。
老身实是怕这流言蜚语如跗骨之蛆,坏了襄阳侯府与盛家的名声,更怕伤了娘娘与官家的清誉啊。”
曹皇后将茶盏轻轻搁在案几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盛老夫人着实多虑了。这世间之事,本就众口难调,若因些许流言蜚语便畏首畏尾、裹足不前,那这世间诸多大事,还如何能成?
禛远这孩子,也是本宫与官家看着长大的,当日若非顾及襄阳侯的想法,官家都有意让他入宫做驸马呢。”
盛老太太心中暗自叫苦,她本想着能借曹皇后之力,将这棘手的婚事给推了去,却不想曹皇后竟有支持之意。
这下就轮到她不知该怎么说了,总不能硬顶着去忤逆曹皇后吧。
曹皇后倒也是个和善之人,此时还不忘温声劝慰道:“盛老夫人疼爱孙女之心,本宫自然理解,可这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官家能答应这事,必然是心中早有思量的,而禛远得了旨意,也未曾直言相逼,并死死按住消息,本身也是在给盛家机会。”
盛老太太听得似懂非懂,云里雾里,可还不及她再开口询问,曹皇后已然端起茶盏,这便是端茶送客之意了。
她只好缓缓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行礼告辞。
盛老太太怀着满心的忧虑,脚步沉重地离开了坤宁殿。
一路上,她思绪如乱麻一般,千头万绪,实在不知该如何向明兰说起这桩糟心事。
回到府中,明兰就在寿安堂内做着女红,见祖母神色凝重地进来,赶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迎了上去。
关切问道:“祖母,您这是怎么了?瞧着脸色不太好,是此行不太顺利。”
盛老太太长叹一声,道:“曹皇后也有意促成这桩婚事,还提及娥皇女英之典故,并且小侯爷的承诺,也并非作假,官家也的确允了。”
如今面对这桩棘手之事,盛老太太着实是黔驴技穷了。
这并非她智慧谋略不足,实在是双方权势悬殊,犹如蚍蜉撼树,难以抗衡。
唯一尚存一丝破局可能的,便是曹皇后最后那几句意味深长的话。
盛老太太总隐隐觉得其中暗藏玄机,便与明兰细细商讨,期望能从中寻得一线生机。
可一番推敲下来,依旧是毫无头绪,未能得出个所以然。
有关于坤宁殿中具体的交谈内容,徽柔都帮忙打听了清楚,因此顾鹤到盛家谈话时,也是做到了心里有数。
面对着盛老太太,顾鹤其实还是套用了之前,对于淑兰所说的一番话,并且给予她一个选择的机会。
“听你的意思,是能从如兰和明兰当中,任选一人嫁入侯府?可据我所知,你与宫中早已商议妥当,岂能如此儿戏?”
盛老太太目光灼灼,紧紧盯着顾鹤,试图从他的表情中看出端倪。
顾鹤笑道:“无非就是再改一改,想必官家总还是能容许我有一点小小任性的,再者我想了想,确实也得考虑盛家和淑兰的想法。
亲姐妹同侍一夫,说出去确实也不好听,但想必是堂姐妹的话,外界总好接受一些。”
盛老太太望着突然改变态度的顾鹤,心中满是茫然,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过了好半晌,她才缓缓开口问道:“那不知小侯爷心中,究竟想选的人是谁?可有什么偏向。”
顾鹤神色一正,认真说道:“襄阳侯府虽说内里还算干净,但日常总有些迎来送往的琐事,需要一个精明强干的当家人。
再者也要考虑,能跟淑兰和睦相处,我不希望再忙着朝廷公事时,后宅却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那这意思就很是明显了,盛老太太不可能听不明白,而且在经历几次碰壁之后,她显然对于顾鹤的要求,有了很大的通融程度。
但盛老太太还是很委婉地说道:“小侯爷这般详细说来,老身心中倒是有几分计较了。
只是这婚姻大事,终究是两个孩子的终身幸福,老身还需与她们商议一番,再做定夺。”
两桩婚事一起,对于盛家是一件头疼事,可只有一桩得婚事得时候,同样也会是一件头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