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僧值双手端着黑漆托盘走在最前,身后两位僧值亦步亦趋,手里提着粥和菜。
走到主位桌前,为首僧值先躬身行了一礼,声音温和却清晰:“皇后娘娘,今日午斋备了清粥与三碟素斋,还请慢用。”
说罢,他拿起久,从食桶里,打了一勺小米粥放在最大的那个粗瓷碗中,接着给余少云各舀了一勺菜,萝卜汤也给盛了一碗。
吟芳悄悄的退出了斋堂,去哪儿,显然则易见。
用过斋饭后,稍作休憩,众嫔妃便随余少云回到大雄宝殿,准备抄经祈福。
殿内早已摆好案几与蒲团,每张案几上都整齐放着笔墨纸砚。
待众嫔妃依位份坐下,住持右手持念珠缓缓转动,左手轻托经卷,“诸位娘娘为大皇子病厄忧心,冒雪前来祈福,这份慈爱之心,佛祖定能感知。今日本寺特备《药师经》抄本,此经专司消灾延寿、拔除众生病苦,最契合为大皇子祈愿康健之念。”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点过经卷上的字句,继续道:“还望娘娘们抄写时摒除杂念,以笔墨承载诚心,每一笔都为殿下祈安康,每一划都盼病厄远离。待抄本完成,老衲会将其供奉于药师佛前,与七日诵经相和,助这份愿力直达佛前,护佑大皇子早日脱离病苦,重归康健。”
余少云拿起狼毫笔,在砚台里细细舔墨,一笔一划都写得格外认真。
方允娴的态度与之相反,心不在焉的抄着经书,字迹歪歪扭扭。
约莫半个时辰,经书抄完,余少云捧着经书,对着佛像躬身行礼,“求佛祖看在信女一片诚心的份上,护佑烁儿平安。若能让他熬过此劫,信女愿以三年素斋、日日诵经相报。”
随后,方允娴、谢知意、沈落霞等人也陆续抄完。
众人捧着各自的经卷,依次走到佛案前摆放整齐。
住持上前,双手合十,宣了声佛号:“诸位娘娘的诚心,已尽数融入这经卷之中。老衲会即刻将这些抄本供奉于药师佛前,让佛法与愿力相伴,护佑大皇子早日康复。”
抄经仪式毕,住持率僧众送至山门外。
余少云驻足回身,双手合十向住持躬身道:“七日诵经之诺,有劳诸位师父。待烁儿康复,本宫定如约前来还愿。为寺中添塑金身、供奉长明佛灯。”
“皇后娘娘放心,老衲会与三十六名高僧,日夜诵经,不负所托的。”住持垂首回礼,目送那列朱漆马车缓缓离去,才率僧众退回寺内。
马车纵队行驶到半路,铅灰色云层里的雪粒便越落越密,雪花粘在车帘上,很快积起薄薄一层。
谢知意坐在马车里,被炭炉的暖意萦绕着,眼皮渐渐沉重,正昏昏欲睡,忽听到前方传来马匹惊惶的嘶鸣声,还混着宫女尖细的惊呼声,声音里满是慌乱。
“出事了。”谢知意猛地清醒过来,坐直了身子。
霜降撩开窗帘一角,寒风带着雪粒钻进来,她对着骑马走在马车边的福生道:“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福生翻身下马,动作利落,快步朝着马匹嘶鸣的方向奔去。
不多时,他便看到绘着兰草纹的马车歪在街边商铺的屋檐下,左侧车轮深深陷进冰缝里,车轴断成两截斜斜支着,木茬处还沾着碎冰,车辕更是扭曲得变了形,连上面的铜饰都掉落在雪地里。
李文好和魏静伊被宫女搀扶着,两人的斗篷都沾了雪,脸色苍白地站在倾倒的马车边,指尖还在微微发颤。
在福生转身返回时,就见在余少云身边伺候的太监冬康,正一路小跑地过来,显然也是来查看出了什么事的。
福生快步奔回谢知意的马车旁,俯身禀报道:“娘娘,宜才人与柔美人乘坐的马车歪进了商铺屋檐下,车轮陷进冰缝,车轴断了,车辕也扭得不成样子,眼下是走不了了。”
“雪下得这样急,路面又滑,车马出意外也是常事,且看皇后娘娘怎么安排吧。”谢知意抱着暖手炉,指尖摩挲着炉身的花纹,淡淡地道。
过了会儿,就听福生在外面道:“娘娘,皇后娘娘身边的冬康公公领着宜才人她们过来了。”
霜降在谢知意的示意下,拉开了车门,寒风裹着雪粒涌进来,她忙用身子挡了挡。
冬康领着李文好主仆,正好走到马车边。看到端坐在马车里的谢知意,冬康忙躬身行礼道:“奴才给淑妃娘娘请安。”
“不必多礼。”谢知意抬手虚扶,声音平和,“冬公公过来,可是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
冬康又行一礼,才恭敬回话:“淑妃娘娘明鉴,正是皇后娘娘有旨。方才宜才人与柔美人的马车坏了,皇后娘娘念及雪天路远,眼下暂无多余车马,特让奴才领着宜才人来您车上同乘回宫,也好有个照应。柔美人那边,皇后娘娘已安排去与贵妃娘娘同车了。”
谢知意微微颔首,转眸看向李文好时,语气温和地道:“既如此,宜才人便快些上车吧。霜降,把旁边的软垫挪一挪,再给宜才人倒杯桂圆茶暖暖身子。”
李文好连忙屈膝谢恩,声音带着几分感激:“谢淑妃娘娘体恤,谢皇后娘娘关怀。”说着,便在宫女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踏上马车踏板,生怕滑倒。
冬康见安排妥当,对着谢知意躬身行了一礼:“奴才多谢淑妃娘娘体谅,那奴才便先去回禀皇后娘娘了。”
谢知意点头应允后,冬康才转身快步离去,脚步比来时更急,生怕耽误了回话。
待马车再次朝前行进时,谢知意才缓缓问喝了半盏桂圆茶的李文好:“吓着了吧?”
李文好轻吁一口气,双手捧着杯子,语气还带着点后怕:“马车侧翻时,妾身还以为会受伤。还好那商铺附近,堆得雪厚,车身歪过去时,雪堆卸了不少力道,妾身和身边的宫女只是撞了下胳膊,倒没什么大碍。只是突发意外,着实吓人,心突突跳了好久。”
“雪天路滑,意外本就难防,没受伤便是万幸。等回到宫中,让宫女给你煮碗安神茶,喝了好好歇上一觉,想来明日便缓过来了。”谢知意轻轻摩挲着暖手炉的边缘,“今日本是为大皇子祈福而来,虽路上出了些波折,好在无人受伤,也算是顺遂。”
“淑妃娘娘说得是。”李文好浅笑道,指尖渐渐不再发颤,脸上也恢复了些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