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伏天的日头把柏油路晒得发软,傻柱蹲在院门口的老槐树下,手里攥着半截冰棍,唾沫星子随着骂声溅在地上:“我跟你说许大茂,这事儿你要是敢捅到厂里,我就把你藏私房钱的事告诉你媳妇!”
许大茂往后退了两步,白衬衫的领口被汗浸得发黄,手里的蒲扇摇得“呼哧”响:“你吓唬谁呢?我藏私房钱?有证据吗?”他往傻柱跟前凑了凑,嘴角撇出个冷笑,“倒是你,昨天在食堂偷拿俩白面馒头,被我看见了——你敢说没有?”
“我那是给聋老太拿的!”傻柱猛地站起来,冰棍棍被捏得变了形,“你少血口喷人!”
“谁知道你给没给老太?”许大茂扬着下巴,故意提高声音,“我看啊,是你自己嘴馋,想揣回家给秦淮茹吧?”
这话戳到了傻柱的痛处。他确实对秦淮茹多有照拂,院里人背后没少嚼舌根,说他“没安好心”。他脸涨得通红,指着许大茂的鼻子:“我傻柱做人光明磊落,敢作敢当!我发誓,那俩馒头要是进了我自己嘴,就让我出门被车撞!”
“哟,还发誓呢?”许大茂笑得更欢了,“谁不知道你这嘴跟棉裤腰似的,发誓跟喘气儿似的?上回你说再也不跟我抬杠,这才过了三天吧?”
周围纳凉的邻居都笑了起来。张婶摇着蒲扇劝:“柱子,跟他置气干啥?许大茂就这德行,你越理他他越上脸。”
傻柱却像被点燃的炮仗,梗着脖子非要争个输赢:“我今儿就把话撂在这儿!许大茂,你要是能拿出我私吞馒头的证据,我就……我就把这棵老槐树给啃了!”他拍着胸脯,声音震得树叶沙沙响,“要是拿不出来,你就得给我磕三个响头,喊我三声爷爷!”
许大茂的脸瞬间沉了下来。他本是随口调侃,没想到傻柱较了真。真要磕头上当爷爷,他往后在院里还怎么抬头?可话已经接了,收回去反倒显得自己怂。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行啊!不过得找个人作证,免得你到时候耍赖。”
“找谁都行!”傻柱满不在乎地摆手,“就让叶辰来作证,他最公道!”
正说着,叶辰背着工具箱从外面回来,额角还挂着汗。听张婶把前因后果一说,他无奈地摇摇头:“傻柱,多大点事,至于发这么毒的誓?”
“咋不至于?”傻柱急了,“我不能让他平白无故糟践我的名声!”
许大茂赶紧搭话:“叶辰你可听见了,他自己说的,拿不出证据我磕头,拿出来他啃树。”他冲叶辰挤了挤眼,“你可得给我们做个证。”
叶辰看了看满脸通红的傻柱,又看了看一脸得意的许大茂,心里跟明镜似的。许大茂哪有什么证据?他就是笃定傻柱好面子,想逼他下不来台。可傻柱这誓发得太绝,真要是被揪住点由头,难堪的还是他自己。
“我看就算了吧。”叶辰往树荫里挪了挪,“俩馒头而已,许大茂你要是实在不放心,我明天买二斤白面,给院里各家都分点,全当赔罪了。”
“不行!”傻柱和许大茂异口同声地喊道。
傻柱觉得叶辰是在给他台阶下,可他咽不下这口气;许大茂则觉得这是拿捏傻柱的好机会,哪能轻易放过。
叶辰叹了口气,刚要再说点什么,就见秦淮茹抱着小当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提着个菜篮子。“这是咋了?吵吵嚷嚷的。”她笑着问,眼睛在傻柱和许大茂之间打了个转。
许大茂赶紧把事情说了一遍,添油加醋地强调:“秦姐你评评理,傻柱自己发誓要啃树,总不能说话不算数吧?”
秦淮茹的脸微微一沉。她知道傻柱的脾气,看似莽撞,实则最看重脸面。她把菜篮子往地上一放,走到傻柱跟前,声音柔得像水:“柱子,你跟大茂较啥劲?他那人你还不知道?就爱逗你玩。”她转头对许大茂说,“大茂,你也是,柱子啥人你不清楚?他能私吞馒头?昨儿我还看见他给聋老太送粥呢。”
许大茂被噎了一下,刚要反驳,就见聋老太拄着拐杖颤巍巍地从屋里出来,手里还拿着个空碗:“谁说……谁说傻柱拿馒头了?那俩馒头……是我让他拿的,我牙口不好,啃不动硬面……”老太耳朵背,说话有点漏风,却字字清晰,“许大茂,你……你别欺负老实人。”
许大茂的脸“唰”地白了。聋老太是院里的长辈,她开口了,他哪还敢再嘴硬?
傻柱却还不肯罢休:“听见没许大茂?老太都作证了!赶紧磕头喊爷爷!”
“柱子!”秦淮茹拽了拽他的胳膊,眼神里带着嗔怪,“差不多就行了,都是街坊,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叶辰也帮腔:“就是,傻柱,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这誓也算没白瞎,至少证明了自己清白,够了。”
傻柱看着秦淮茹和叶辰的眼神,又看了看许大茂那副憋屈样,心里的火气慢慢消了。他哼了一声,把手里的冰棍棍往地上一扔:“今儿看在秦姐和叶辰的面子上,饶了你!再有下次,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许大茂如蒙大赦,嘴里嘟囔着“谁稀罕”,转身就往家走,脚步却比来时快了不少。
邻居们见没热闹看了,也渐渐散了。张婶收拾着马扎,笑着说:“还是秦姐有办法,三言两语就把事儿压下去了。”
秦淮茹笑了笑,没说话,只是捡起地上的菜篮子,对傻柱说:“晚上来我家吃饭吧,我给你做你爱吃的红烧肉。”
傻柱的脸一下子红了,挠着头嘿嘿笑:“那……那我带瓶酒?”
“不用,家里有。”秦淮茹转身往家走,阳光落在她的背影上,像镀了层金。
叶辰看着这一幕,无奈地摇摇头。他走到老槐树下,踢了踢地上的冰棍棍——傻柱刚才发誓要啃的就是这棵树,树干粗壮,树皮糙得像砂纸,别说啃了,怕是咬一口都得硌掉牙。
“没事乱发什么誓。”他低声嘀咕,却忍不住笑了。这傻柱,看着五大三粗,心思倒单纯得很,为了个名声,连啃树的誓都敢发。
傍晚时分,叶辰路过傻柱家门口,听见里面传来笑声。傻柱大概是喝多了,大着舌头说:“我跟你说,下次许大茂再敢惹我,我就……我就……”
“就什么?”秦淮茹的声音带着笑意。
“我就……我就不跟他一般见识!”
叶辰笑着走开了。夏夜的风带着点凉意,吹得槐树叶沙沙响。他想,傻柱大概是想明白了,有些时候,不较真比乱发誓更有底气。毕竟,日子是过给自己看的,不是过给誓言听的。
至于那棵老槐树,大概永远也等不到被啃的那天了。也好,它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儿,看着院里的人吵吵闹闹,看着傻柱的莽撞,秦淮茹的温柔,许大茂的算计,本身就是这胡同里最实在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