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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的笑声渐渐远去,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青蘅君放下茶盏,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说起来,温若寒自打听学结束,倒是许久没见了。”

魏长泽正给崔雪回剥着橘子,闻言手上动作一顿。夫妻俩对视一眼——这是在按计划打听温若寒的消息呢。

九年前,他们这六人都曾与温若寒一同听学,关系都不错。温若寒是个令人又敬又畏的奇才,年少时便已展露惊人天赋,修炼速度远超同辈,甚至让许多前辈都望尘莫及。别人苦修数月才能掌握的术法,他只需几日便能融会贯通,甚至加以改良。

他性子傲,极少与人深交,不是不会,而是不屑。在他眼里,大多数人不过是庸碌之辈,不值得浪费时间。即便是同窗,他也鲜少主动攀谈,也就是他们这几个在剑术、琴艺、刀法上有点本事的,才能让他多瞧两眼。

可即便欣赏,他也从不好好说话,反而会以近乎狂热的态度去挑战对方,似乎只有击败值得一战的对手,才能证明自己的强大。

赢了就冷笑一声走人,输了就天天缠着你再比。他毕生所求,唯有“至强”二字。

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因为修炼阴铁误入歧途,落得幻境中那般潦草的结局,让人既觉得痛快,又忍不住有些唏嘘。但他偏偏又是自家儿子悲剧的推动者,这让魏长泽夫妇心中复杂难言。

“上个月他还找我打了一架。” 聂青峰大咧咧地往嘴里塞了块点心,“那小子现在练功练魔怔了,整天把自己关在练功房里,眼睛熬得跟兔子似的。”

蓝启仁捋着胡须,装模作样地问:“可是练功太急,伤了经脉?”

“那倒没有。” 聂青峰摆摆手,“就是太拼命了些。我去岐山时看见他练功房的地板,都让他踩裂了好几块。”

魏长泽顺势接话:“除了修炼,可还做些别的?”

“还能做什么?” 聂青峰笑道,“整日不是练功就是翻古籍。上个月我去时,他正翻着一本破破烂烂的《上古异闻录》,嘴里念叨着什么‘铁’…… ”

屋内几个人心头一紧。崔雪回借着添茶的动作掩饰眼中的异色,轻声问道:“什么铁这么稀罕?”

“谁知道呢!” 聂青峰不以为意,“那小子向来神神秘秘的。不过我看他那架势,怕是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

青蘅君与魏长泽交换了个眼神。阴铁之事本该永远埋葬,没想到温若寒竟然从古籍中找到了蛛丝马迹。

他们都很清楚蓝氏后山寒潭洞中镇压着什么,当年蓝氏先祖耗尽心血才将阴铁封印,所有相关记载都被销毁,只留下口耳相传的只言片语,没想到,这世间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青蘅君眉头微蹙,想起后山那处终年不散的寒气。每十年,蓝氏嫡系都要亲自去加固封印,那是只有蓝氏家主才知道的职责。阴铁一旦现世,后果不堪设想——它不仅会吞噬持有者的心智,更会引发仙门大乱。

青蘅君闭了闭眼,眼前浮现幻境中血流成河的景象。阴铁最可怕之处不是它的力量,而是它能无限放大人心中的贪念与执念。

不过温若寒现在还没摸着门道,距离他找到阴铁还有段时间。只要他不被阴铁迷失心性,未来的仙门大战极有可能避免。

“说起来,” 魏长泽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聂兄家的老大如今修炼的如何了?”

聂青峰顿时来了精神:“正要跟你们说这事!我家老大天赋比我当年还强。” 可转念想到修为越高刀灵反噬越厉害,又叹气道:“就盼着小阿婴快些长大,好帮我们解决这个麻烦。”

话题就这么被岔开了。大人们心照不宣地聊着其他事情,心里却都在盘算着各自的计划。

聊着聊着,聂青峰突然眯起眼睛扫视一圈:“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魏长泽为难地说:“聂兄,这事现在不方便说。日后可能需要帮忙,还得请你……”

“少来这套!” 聂青峰一巴掌拍在他肩上,“咱们什么交情?有话直说!”

崔雪回抿嘴一笑:“那就先谢过聂大哥了。”

除了摸不着头脑的聂青峰,其他几人相视一笑,心里都有了计较——趁着温若寒还未找到阴铁,他们还有足够的时间做好准备。

不是不想提前把阴铁找出来,可他们既不会镇压也不会净化,贸然动手只怕会惹出更大的乱子。阴铁这事恐怕得等阿婴长大些才能解决,但他们这些大人总得先做点什么,给孩子们铺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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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山的竹林沙沙作响,几个孩子正围在一处玩耍。魏婴拉着蓝湛的手,眉飞色舞地讲着他们在彩衣镇见过的趣事,聂怀桑捧着一块怪模怪样的石头凑过来,蓝湛原本神色柔和,突然绷紧了小脸。

忽然,不远处传来几个孩子的嬉笑声,夹杂着刺耳的议论——

“你们知道吗?蓝二公子的眼睛颜色怪怪的,跟他娘一样!”

“我娘说,他娘是妖女,眼睛会勾人魂儿!”

“怪不得整天板着张脸不说话,谁跟他搭话都不理,说不定是妖怪变的!”

蓝湛的脚步猛地停住,小手攥得死紧,嘴唇紧抿成一条线。

魏婴的笑脸一下子垮了,扭头看向声音来处——几个约莫六七岁的孩子正站在不远处,领头的男孩一脸得意,像是知道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聂怀桑紧张地拽了拽魏婴的袖子:“阿、阿婴,别理他们……”

可魏婴却像只炸毛的小猫,松开蓝湛就冲了过去。小短腿跑得飞快,猛地一跳,抡起拳头就往那小子脸上招呼。

“叫你胡说八道!”

\"哎哟!\"男孩被揍得踉跄两步,捂着脸瞪大眼睛:“你、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 魏婴气得直跺脚,“湛哥哥的眼睛最好看!你们再敢乱说,我就——”

话未说完,旁边一个稍大的孩子猛地推了他一把。

“阿婴!”蓝湛声音都变了调,跑过去时差点被自己的衣摆绊倒。看到魏婴手心擦破了皮,眼圈立刻红了,小嘴抿得发白却说不出话。

聂怀桑急得在原地转圈,小手揪着衣带,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你们、你们怎么能这样... ”

那男孩得意地哼了一声:“谁让他先动手的?活该!”

“放肆!”

一道冷冽的声音骤然响起,聂明玦大步走来,虽然个头还没完全长开,但眉宇间的凛然正气已经初现端倪。蓝涣紧随其后,素来温和的小脸此刻绷得紧紧的。

“你们是哪家的?” 蓝涣努力板着脸问道,声音稚嫩,却学着父亲平日说话时的样子,把每个字都咬得格外清楚。

说闲话的男孩被聂明玦的气势吓得后退一步,认出蓝涣是宗主的儿子,但他听说宗主已经很久不管事了,又梗着脖子道:“我、我爷爷是蓝氏十七长老!你们敢动我?”

蓝涣眼神一冷,还没开口,聂明玦已冷笑一声:“蓝氏十七长老的孙子,就能随意辱骂同族兄弟?”

男孩被噎住,脸色涨红:“我、我又没说错!他娘的眼睛就是——”

“住口!” 蓝涣猛地绷直了脊背,稚嫩的面容瞬间沉了下来,“再敢胡言,我亲自带你去见你祖父!”

男孩终于怕了,缩了缩脖子,带着几个同伴灰溜溜地跑了。

魏婴坐在地上,明明手心火辣辣的疼,却仰着小脸对蓝湛笑:“湛哥哥,你别难过,他们说的都是假的……”

蓝湛跪坐在他旁边,死死咬着嘴唇,眼眶通红却倔强地不肯让眼泪掉下来。他小心翼翼地捧起魏婴的手,轻轻吹了吹,声音有些发颤:

“阿婴,疼...不疼?”

魏婴小脸皱成一团,疼得直吸气,可他还是摇摇头,故意把小手举得高高的,咧嘴一笑:“不疼!我可是要保护湛哥哥的!”

蓝湛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他,小脸埋在他肩膀上,身体微微发抖,小小的肩膀一耸一耸的。

魏婴感觉到肩膀有点湿,慌得手忙脚乱:“湛哥哥不哭,我、我给你学小猫叫!” 说着真的“喵喵”叫了两声。

聂怀桑破涕为笑,鼻涕泡都冒出来了。聂明玦无奈地摇头,揉了揉弟弟的脑袋。

蓝涣蹲下身,轻轻摸了摸魏婴的头:“阿婴真勇敢,谢谢你护着阿湛。”

魏婴眨着大眼睛,小脸上满是困惑:“涣哥哥,那些人为什么说昭姨姨是妖女?”

蓝涣眉头微皱,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低声道:“因为...有些人看到不一样的东西就会害怕。”

魏婴歪着头想了想,突然举起小拳头,气鼓鼓地说:“那以后谁再说湛哥哥坏话,我就揍谁!”

蓝湛抬起头,眼睛还红红的,却紧紧攥住魏婴的手,小声道:“阿婴……不要打架,会疼。”

魏婴笑嘻嘻地凑近:“那湛哥哥要多笑笑,还要理我,不能总不说话!”

蓝湛用袖子抹了抹眼睛,小嘴抿了抿,露出一个很浅很浅的笑,像初春刚冒头的小花苞。他点点头,软软地“嗯”了一声。

聂明玦看着两个小不点,板着的脸终于露出笑意。他转头对蓝涣道:“阿涣,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蓝涣点点头,稚嫩的脸上显出几分与年龄不符的沉稳:\"我这就去找父亲。”

他看了眼还黏在一起的魏婴和蓝湛,又无奈补充道:“阿婴今晚可能又要闹着跟阿湛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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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室。

十七长老脸色铁青地站在下方,他身后跪着那个口出狂言的孙子,男孩此刻早已没了先前的嚣张,肩膀缩着,低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青蘅君端坐主位,神色平静,可那双常年温和的眼睛此刻却透着罕见的冷意。白昭坐在他身侧,面容淡漠,唯有指尖微微收紧的衣袖泄露了一丝情绪。

魏长泽夫妇和聂青峰坐在一侧,蓝启仁坐在另一侧,聂明玦带着几个孩子立于厅中。魏婴的手已经涂了药,被蓝湛紧紧攥着,生怕他再乱跑。

“十七长老…” 青蘅君缓缓开口,声音不疾不徐,却字字如冰,“蓝氏家规第三百二十一条,你可还记得?”

十七长老是已经出了五服的旁支,自然不敢跟宗主较劲,他额头渗出冷汗,低声道:“……不得妄议同族,更不可辱及尊长。”

“那今日之事,你如何解释?”

十七长老猛地转身,一巴掌拍在孙子背上,怒喝道:“孽障!谁教你胡言乱语的?”

男孩吓得一哆嗦,结结巴巴道:“我、我是听厨房的刘嬷嬷说的……她说二公子的眼睛像、像……”

话未说完,十七长老已经厉声打断:“住口!”

青蘅君冷笑一声:“我竟不知,我只是闭关了几年,蓝氏族人就可以随意对我儿子评头论足了?”

白昭忽然轻笑一声,目光淡淡扫过男孩颤抖的身躯:“刘嬷嬷?”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整间屋子的空气骤然一凝。

“妖邪之子”、“冷面怪胎”……这些词像刀子一样剜着她的心。她原以为改变命运就能让阿湛远离这些伤害,却不想流言蜚语从来就没停止过,这更加坚定了她离开云深不知处的决心。

十七长老脸色煞白,立刻躬身道:“夫人恕罪!老朽管教无方,这就将那乱嚼舌根的下人逐出云深不知处!”

青蘅君抬了抬手,示意他不必再说,转而看向男孩,语气缓和了几分:“你可知错?”

男孩伏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知、知错了……我再也不敢乱说了……”

青蘅君点点头,目光转向蓝湛,温声道:“阿湛,你觉得该怎么罚?”

蓝湛板着小脸,抿着嘴不说话。魏婴在旁边偷偷戳了戳他的手,他这才抬起头,一本正经道:“抄家规。”

“要抄好多好多遍!” 魏婴立刻蹦出来,眼睛亮晶晶的,伸出一根小手指晃啊晃,“至少要抄十遍!”

蓝涣忍不住笑出声,揉了揉魏婴的脑袋:“阿湛说罚抄,阿婴定遍数,你们配合得挺好啊。”

青蘅君眼中也浮现一丝笑意,转向男孩时笑容微敛:“既如此,便罚你抄写雅正集十遍,三天后交到戒律堂。跟你一起的那几个孩子,要一同受罚。” 顿了顿又补充道,“要一笔一划认真写。”

男孩如蒙大赦,连连磕头:“谢宗主!谢二公子!” 他偷偷瞄了眼魏婴,声音小了下去,“谢谢魏公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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