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诺坐了方炎的车，她和章冬月坐在后排，方炎和唐铮在前面轮流充当司机，在下午三点的时候，两辆车组成的勘察车队就出发了。
得益于陆地5700越野车良好的装载能力，放到第三排之后后备箱的容量达到了六百多升，两辆车，把七个人用的野营装备以及勘察需要用到的各种仪器都装了进去。当然，这也得益于几个当兵出身的极高的政理能力。
负重多了更多的陆地5700似乎更加有力了，坐着更加的舒服了。这是因为一定的重量让非承载式车身的陆地5700的悬挂比轻载柔软了不少，坐着自然是更加的舒服。
出了春蓬市，路况就变得不那么的好了，陆地5700强大的动力和优秀的通过能力就慢慢的体现出来。在方炎的想象中，如果是超过五百公里的长途跋涉，他认为越野车比轿车来得更加适合。
首先坐着比低矮的轿车舒服，其次不用担心路况，最后一个就是相对来说，越野车比轿车更加的耐操。
改装了双油箱的陆地5700根本不用担心续航力问题，沿着4006号公路从春蓬府到拉廊府海边，再开回来，妥妥的还能有一半的燃油剩余。
4006号公路比4号公路是差太多了，车道少的同时，路面也随着深入变得颠簸不平，但总的来说，还可以。
事实上，方炎没有在泰国待过，当然，从军的时候在湄公河流域执行过的任务不算其中，那些热带丛林的生活，跟现代人的完全没有参考性。
所以，他对泰国的基础建设这么差劲儿，是多少有些意外的。在他的想象中，泰国虽然不是什么有钱的国家，但也不至于是这个情况。道路交通建设一直以来都是各国政府首先考虑的方面，路通财通的道理到哪都适用。
不过一想到泰国政坛隔三差五的就来一次动荡，也就可以理解了。
方炎又想到了国内，如火如荼的基础建设持续了三十多年，尤其是交通网络建设。在他的印象里，出门就能看见工地，不是房地产工地就是筑路工地。而很多时候高速公路被封闭或者塞车，不是因为又在修新的高速公路，就是在翻新旧的高速公路。
以前的几万元基础建设投资花了出去，带动了经济发展，稳定了局面，政权得以顺利更迭。实际上效果如何，众所周知。至于现在的一带一路，算了，怕了，不敢跑题。
总而言之，方炎看到的是，全球那么多国家，几乎要么经济停滞不前，要么就是在倒退，尤其是欧洲，放眼望去都是些破破烂烂的建筑和陈旧的基础设施，可笑的是那被有些华国人想象为“你看人家欧洲人造的东西多结实那么长时间了还能用”。
这些人不会明白一个简单的道理：有钱造新的，谁特么的愿意用旧的？
他们根本不明白，欧洲人、美洲人包括俄罗斯人，每一次从新闻上看到华国又投资了几百个亿要修建什么路什么机场地铁等等之类的，心中那份深深的羡慕嫉妒恨是多么的深重。
看看伦敦地铁，看看俄罗斯地铁，再回头看看咱们北京上海广州深圳的地铁，根本就是两个时代的产物。
华国现在的两大问题，一，钱太多，二，钱不够。
苏诺的话把方炎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感慨地说：“我去过广州，去过深圳，去过昆明，去过南宁，上海，武汉……去过很多城市。方先生，在我前往夏城留学之前，朋友们或者其他人描绘中的华国，是有钱但是很多方面都很差劲儿的一个国家。直到我到了夏城，看到那个全球先进的红色国际机场。从机场乘坐出租车一路到市区，我感觉我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笑了笑，看见大家都在听她说话，她说，“那个时候我才明白，泰国和华国相比，就好像一个是存在于天堂的国家，一个是接近了地狱。”
章冬月笑道：“你的国家没你说得那么不堪，其实都蛮好的。”
摇头笑了笑，苏诺说道，“我在夏城读的是导游专业，毕业后在一家国际旅行社工作。我带团去过很多国家。华国给我的感受是，和其他国家最大的区别是，在华国处处都能感受到生机。那是你在其他国家没有办法体会到的感觉。”
方炎看了眼后视镜，微微笑了笑，说，“华国是世界上最大的经济体，它的能量才刚刚开始迸发。小苏，我可以向你保证，你现在看到的，仅仅是一个开始。”
苏诺深有同感地点头，说，“我相信。实话说，其实当时听说有一家私企要过来开凿克拉运河，我就感受到了，华国有太多厉害的企业了。”
此言一出，包括方炎在内，副驾驶的唐铮和后排的章冬月，脸色都变了。方炎很快就恢复过来，装作随意地问，“小苏啊，你怎么知道我们是来挖运河的？”
苏诺根本不知道，FKY公司要过来开挖克拉运河的消息，是被严格地控制在公司内部的。即便到了泰国，也没有进行正式的公布。这意味着，有人走漏了消息。
苏诺不知道这些，她说道，“我在夏城的一个朋友，上次通电话他提到过。刚才签合同的时候，我才知道你们就是FKY公司。”
“噢，你在海大留学的时候的校友？”方炎若有所思。
“是的。”苏诺说，“他现在在夏城的一家投资公司工作，他每一次来泰国都会找我做导游。他说他们公司最近也在研究克拉运河项目，就说到了这个事情。我感觉挺荣幸的，能够为你们当向导。”
唐铮和章冬月的脸色恢复了过来，却是不敢多说话了，暗暗听着方炎套苏诺的话。
方炎想了想，随口问：“你那朋友是脚盘人吧？他供职的投资公司叫什么？”
苏诺吃惊地看着方炎，点头说，“是呀，方先生您怎么知道的。他的公司……硬银风险投资公司。以前我上网查过这家公司，原来是全球着名的风险投资公司。”
此时，苏诺才发现，其他人的脸色有些奇怪，她猛然醒悟过来，小心翼翼地说，“呃，这么说，你们是对手了？”
方炎三人几乎同时摆头看了眼苏诺，笑了笑，都没说话。此时，三人心里都明白了——脚盘人，脚盘企业。
章冬月笑了笑，说，“没什么的。硬银公司是挺有实力的，但还不足以对我们形成挑战。”
苏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大家此时也看出来了，这个女孩儿挺健谈，但也有些单纯。
方炎微微扯了扯嘴角，说了一句让苏诺觉得莫名其妙的话：“这才有意思……”
夏城，喧闹的市中心，偏安的方家大院。
一辆普普通通的五星轿车从主干道上右转出来，接着从公园专属道路开进去，在方家大院门前停了下来。穿白衬衣黑西裤的司机下车，拿着许可证和证件走过去，在摄像头前面站定，出示了许可证和证件。
大院门缓缓打开，司机快步返回车里，驱车驶入院子，院门缓缓关闭。
五星轿车在露天停车位那停稳，车里的人下车，除了司机之外，后排上下来两名中年男子，一瘦一胖，白衬衣黑西裤黑皮靴佩戴上海牌机械表。
夏素素站在四合院门口台阶处，看着一瘦一胖两名中年男子快步走过来。
“夏干事，您好。”一瘦一胖齐齐微微鞠躬向夏素素问好。
夏素素却是伸出手分别和他们握了握，“陈部长，王局长，你们好。二位请进。”
“有劳夏干事。”陈部长和王局长态度非常好的谦顺，绝不是装出来的。
若是有新闻从业人员在场见到陈部长和王局长，恐怕会惊呼着冲上来抢权威消息。
四合院里很安静，嘈杂的午后城区，这里却是那么的安静，很舒服。
穿过大大的天井，陈部长和王局长慢慢听见了小孩子嬉闹的声音，偶尔有大人轻声训教的声音。
“这边请。”夏素素引着二人走到正厅。
陈部长和王局长走到门槛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再也不往前走哪怕一步。夏素素走进去，走向背对着他们的方路。
今天是星期六，王玉珏一早就把坦坦和多多送过来陪方路和已经八个月身孕的妈妈翟小静。自从方炎去了泰国之后，每逢周六，王玉珏就会把孩子送过来，在这里住一晚，陪着爸爸妈妈玩两天。而她通常会带着还需要专门照顾的萌萌和陈妈待在家。时不时的她会带着孩子到学校去和她妈妈相处一阵，或者蔡芬琴周六日到她那里住上一个晚上。
人的年纪大了，就喜欢多和孩子亲近。
昨天坦坦就邀请了多多，所以一早俩小屁孩就过来了。这会儿正在方路的指导下比赛画画，看谁能把坐在那里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的翟小静画得更像一些。俩孩子在一起比赛，能安稳那才怪了，自然是笑声不断。
夏素素走到方路身边，说道，“三哥，客人来了。”
蹲着的方路这才站起来，转过身，看见了站在门槛处的陈部长和王局长。他笑了笑，抬了抬手，“陈部长，王局长，请进。”
听到方路这么称呼自己，陈部长和王局长心里跳了跳，连忙走进去，没走几步，就鞠躬问好：“首长，嫂子，你们好。”
翟小静倒是先说话了，她笑了笑，说：“身子不便，陈部长，王局长，有失远迎。”
“嫂子您可千万别这么说。”陈部长和王局长冷汗都要下来了，陈部长连忙说。
王局长说：“打扰您休息了。”
他们哪里受得起翟小静这样的客气，当今圣上见了翟小静，也是得叫声嫂子的，如果按照辈分算的话。
“好。”方路笑了笑，对翟小静说，“你看着他们。”随即又对坦坦和多多说，“你们要认真话，一会儿爷爷来检查。拿第一的有奖励。”
坦坦和多多连连点头信心满满地答应。
方路这才举步朝书房走去，夏素素请着陈部长和王局长跟上去，把他们送到书房，让家政人员送上茶水，这才返回客厅和翟小静看着俩小孩子。
书房里，方路指了指木质沙发，说道，“两位，别拘束，坐下说话。”
他说着坐下来，拿起茶几上的烟，示意了一下，“抽烟。”
陈部长和王局长刚刚坐下去的屁股跟扎了针一样弹起来，连忙双手接过香烟，连连点头道谢。
方路看了，点起烟抽了口，笑道，“唯唯诺诺的做什么，这可不像国家部门的老板。”
陈部长和王局长额头都微微渗出汗来，除了尽量控制着不苦笑，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方路可能知道他给这些高级公务员带来的压力，但是他肯定不知道那种压力去到什么程度。
在陈部长和王局长的想象中，方路没有任何官职，甚至以前的最高职位也仅是副军级的情报部第一副部长，且任职的时间不足一年。那甚至比他们现在的职位还要低上一级！
然而，方路这种样式的人，职位已经完全不重要了。对于体制内的人来说，尤其是当年的年轻人，现在大多已经成长为高位人员，心里的那份敬畏和尊敬，是常人不可体会的。
“首长，您看看这个。”陈部长并不敢点烟抽，而是小心翼翼地放在茶几上，然后从随身的公务包里拿出一份文件，站起来双手递给方路。
出人预料的是，方路却是微微摆了摆手，说，“我就不看了。二位过来有什么事，你们说就是。”
陈部长尴尬了一下，坐回去，把文件夹放在茶几上，看了眼王局长，略微思考了一下，然后说，“首长，这个月中旬，我们和前苏联有一个双边会议，是关于边界线勘定问题的。上面希望您能参与会议。”
王局长此时默契地补充，“首长，您和前苏联政府高官有较好的私人关系。如果您能参与会谈，对未来的谈判会有很大的帮助。”
方路想都没想，摇了摇头，说，“那是你们的工作。我已经说过了，再不过问政事。”
陈部长和王局长顿时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焦虑。事实上，如果事情不是很重要，他们是绝对不会出现在这里的。谁不知道方路已经明确表示，从今往后不过问任何事情。关键在于，他们在这里出现，是奉了上峰的命令。
低头想了想，陈部长说，“首长，和前苏联的西段边界线划定问题拖了三十年，您也知道，这些年来我们一直都在努力解决这个问题。但五奈当初前苏联态度强硬，双方关系紧张，没有和平解决的机会。这些年双边关系缓和，有了谈判的机会。如果能一口气解决西段边界问题，对国家的稳定有极大好处。也给全国人民一个交代。”
说到这，陈部长苦笑了一下，“首长，不瞒您说，今年我们收到了近万封来自全国各地的信件，几乎都是骂我们无能的信，卖国部现在已经成了网络热词了。”
此时王局长也苦笑着说，“我们又何尝不被骂得狗血淋头。唐努乌梁海西段边界线目前是几乎集中了全国人民的目光。首长，一点都没有夸张，我们几乎是一寸一寸土地地测量考证，很多时候为了考证那一寸土地的历史依据，我们要动用庞大的人力物力，查阅几百年以来的各种史实资料。”
微微微笑了笑，方路说，“作为人民公仆，你们是要有这种高度敬业的精神，尤其是身在关键部门，要处处站在国家利益的角度看问题。你们啊，就不用多说了。把我的话带回去，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陈部长和王局长怔了一下，对视一眼，不知道应该如何往下说了。好一阵子，陈部长低头沉思了一下，缓缓地说，“首长，我一定会把您的话带到。”
顿了顿，他说，“首长，昨天驻泰国大使馆发回来一个消息，泰国当局向我们报备了一个投资项目，凡肯优国际投资公司已经与泰商务部进行了接洽，就开发克拉运河事宜，展开了初步接触。泰国方面询问，凡肯优国际投资公司是否有在我们的相关部门进行相关的报备。”
小心看了方路一眼，陈部长说道，“首长，您看这个事情怎么处理？”
方路却是奇怪地说，“企业海外投资行为，你们相关部门应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我没有任何看法。”
陈部长却是说，“首长，凡肯优公司是国内私企红星建设集团的全资子公司……”
方炎摆了摆手，说，“我说了，应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每年那么多企业到海外进行投资，现在不是改革开放的初期，你们难道还摸不着头脑吗？”
陈部长连忙说：“首长，我明白了。”
很显然，陈部长知道红星建设集团董事局主席方炎和方路的关系。他难道是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吗，显然不是。他只是借着这个机会，请示一下方路，看方路对此有没有相关的指示。
但是方路的态度非常明显——他不会过问这些事情。
此时此刻，陈部长和王局长也明白了，方路不是说说而已，而是真的下定决心不再管任何事情。
但是即便如此，陈部长还是要说：“首长，私企投资开发克拉运河是历史上第一次。一方面说明咱们的企业成长得很快，另一方面也开辟了一个挖掘克拉运河的新思路。我们会严格按照法律法规规章制度，给予海外企业指导和帮助。”
“那是你们公务员的事情了，哈哈哈。”方路站起来，说道，“那，我就不远送了。”
陈部长和王局长连忙站起身来，微微鞠躬，“首长，您留步，打扰您休息了，我们马上返回京城。”
这次之后，再没有体制内的官员前来觐见过方路，他终于让大家都知道，他真的要退出江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