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董事的目光顺着李闲的目光望过去，当看清楚了那个人的容貌之后，皆是狠狠地吃了一惊。意料之外，想象之外，当迅速回顾了整件事情，却是最有可能取代方炎的。
“唐铮。”
李闲终于说出了名字，“请你站起来。”
唐铮呆若木鸡，面如死灰，看向方炎，却发现方炎不含任何感情的目光，正在淡淡然然地注视着他。
慢慢低下了头，唐铮用手撑着桌子，缓缓站起来。如果不撑着，恐怕会没有力气站起来。
李闲开始从头到尾把调查到的事实公布出来。从周家荣在陆军一号上动手脚，到雇佣周晓梅杀死周家荣，再到唐朝个人账户上的不明白支出，等等各种。甚至其他的都没有必要，单单是雇佣周晓梅杀死周家荣这件事情，已经足以证明唐铮的罪行。尽管雇佣周晓梅这件事情上面，唐铮做了很多处理，但是又如何经得住夏城站和内务局的联合调查。
在场的每一个人，除了事先知道的詹天琪和余一刀，都是在错愕和不可思议中度过这次会议的。
仔细想想，当前这种情况，最有能力取代方炎的，居然不是田军，而是唐铮。
原因就在于凡肯优公司。
凡肯优公司手握三千亿资金，几乎是集团总资产的三倍，尽管凡肯优公司是下属公司。其次，如果方炎死了，那么，凡肯优公司的实际控制人就剩下王家庆和徐瑞辰，方炎不在，拉娃也就同时失去了作用。
王家庆新来的首席执行官，立足不稳，徐瑞辰是为人有些呆板的只注重财务方面的人。方炎死了，可想而知，唐铮几乎不用费什么力量，就能踢掉王家庆和徐瑞辰。别忘了，唐铮是凡肯优公司的总经理。
退一步说，就算唐铮没办法反过来用凡肯优公司吞并红星建设集团，得到了凡肯优公司，实际上就是一种巨大的成就。
结果没有什么悬念，全程唐铮一言不发，一直到李闲把整件事情说完。直到最后散会，诸位董事离开会议室，他依然是一言不发。田军起身的时候，看着唐铮轻叹了口气，朝方炎点了点头，和李闲一道离开了会议室。
偌大的会议室只剩下方炎和唐铮。
如果说之前方炎还有些痛心，当得到了唐铮雇佣杀手杀害周家荣的证据的时候，他已经把没有了那些情感。
良久，方炎说道：“坐吧。”
唐铮呆呆地坐下，站的时间有些久了，差点摔倒。
“因为没有担任凡肯优公司首席执行官一职，心生怨恨，是吗？”方炎点了根烟，抽了口两口，才沉声问。
唐铮根本没有勇气和方炎对视，只是沉沉地点了点头。
然而，方炎好长时间都没有下一句，只是施施然地抽他的烟。
唐铮心里挣扎了一下子，彻底死了。深深呼吸了一口，他慢慢说道，“炎哥，我是你亲自选入公司的。在进公司之前，我在一家小工程公司工作，天天受排挤，如果不是因为手握资格证，恐怕早就没了饭碗。是你，没有因为资历轻看我。直接让我当了中层管理。短短的一年时间里，给我平台给我机会成为红星建设集团最高层中的一员。”
“很多时候回想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的事情，我都有在做梦的感觉。一切都是真的吗？是真的，当我拿到了一年的工资和分红，看着那些很多人一辈子都挣不来的存款，我相信这是真的了，这不是梦。”
“很多方面都跟上了，都进步了，我以为我的想法也随之进步了。没想到却不是这样。凡肯优公司成立之前，除了我之外，都认为我会负责这个公司。事实上我自己也认为，集团高层里，除了我，没有更合适的。我信心满满，没想到你宁愿从外面聘请，也不给我一次独立领导一家企业的机会。我用了很长的时间说服自己看开些，淡然一些。但是……”
“你不知道你们在曼谷享乐的时候，我一个人在春蓬那边有多么的辛苦。一天睡三四个小时是经常的事情。所有的事情都需要我亲力亲为，而你们不断从曼谷发来的指令，我又不能不去执行。我到现在都不知道，那段时间我是怎么扛过来的。我以为这么辛苦至少会换来一句赞赏，但是得到的却是调查。因为一笔区区三十几万的公关款，调查我。”
“那个时候，我的心彻底死了。我觉得我辛辛苦苦连命都恨不得豁出去的这家公司，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美好。遇到事情的时候，得到的还是冷血无情的调查。我堂堂一个总经理，遭到了调查。你知道下面人是怎么看我的吗？我缺拿点钱吗？为什么要那样对我？”
他面目狰狞起来，目露凶光，“突然有一天，一个想法冒出来。如果自己当老板，岂不是不用受那些煎熬和怀疑的目光了吗？于是，我很快进行了策划。集团太复杂，几乎都对你忠心耿耿，我几乎没有机会成功。所以我想到了凡肯优公司。手握庞大资金和一个超级工程的公司，只要到手，那我就能成为你那样的人。”
“于是，首先得先除掉你。只要你死了，王家庆那个外来户，徐瑞辰那个呆子，还有拉娃那个无根无基的娘们，都挡不住我。我精心地策划了好些时间，终于看到机会了，就是你执意要出海的那天。我买通了周家荣，并且利用集团内部的派系斗争，把痕迹引向了田军。我计划得非常的周密，可惜，最后还是让你给查出来了。”
唐铮突然站起来，朝方炎这边走。方炎打量着他，面无表情。唐铮站住，突然双膝跪下，嚎啕大哭起来：“炎哥，我错了，我一时财迷心窍，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做。我不是真的想杀死你的，不是的！求求你，求求你给我一次机会。给我一次机会，我才刚结婚，我还没有生孩子，我不想蹲监狱啊。求求你放过我吧。”
他哭完，停了下来，表情又变得了狰狞，缓缓地站起来，目露凶光地盯着方炎，“这一次杀不死你，下一次我一定能够杀死你。我会拿回我应得的东西，我要让所有对我不满的人全部下地狱！”
他嚎叫着扑向方炎，方炎坐在那里，悲叹地叹了口气，轻轻一脚踹出去，顿时把他踹飞了五六米，摔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动静引起了外面等候着的李闲等人的注意，一干人冲进来，却是看见方炎站起来，朝门口走去，扔下一句话：“精神分裂，送医院吧。”
众人表情复杂地看着昏迷在地的唐铮……
港湾新城八十一号院，后院大草地。
方炎一家在那闲坐着，享受清晨的阳光。
几乎可以充当小足球场的后院大草地成了孩子们玩耍最好的地方，这不，坦坦和多多还有小胖，还有班上的几位同学，在那里嘻嘻哈哈地踢着足球。大猫自然是跟着到处乱跑，足球滚到哪它就跑到哪，跟狗似的。
萌萌就没那么自由了，乖乖的坐在方炎和王玉珏面前的软垫上，自己玩耍然后偶尔抬眼好奇地看着哥哥姐姐们踢足球。估计这会儿萌萌会在想，这群逗比追着一个球跑什么呢？
对于方炎和王玉珏来说，最开心的时候莫过于此时了。儿子有了，女儿也有了，即便夫妇俩没有就是否继续生儿育女讨论。
“媳妇，公司的事情，解决了。”方炎主动汇报。
“听说了。”王玉珏拿着个苹果小点一点地啃着，偶尔嚼碎了一点点给萌萌砸吧砸吧。
她说，“出现了问题，解决问题，重要的是避免发生同样的问题。”
方炎认真地点了点头，说，“这几天我认真反思了一下，我的管理的确有很多的问题。唐铮的精神分裂是在进公司之后患上的，在这方面，我的确给高管们过大的压力，忽略了他们的承受能力。”
“知道就好。不是谁都跟你一样，有从军的经历，心理素质过硬，抗压力能力比普通人强。”王玉珏说。
“唐铮现在人在哪？”她问。
方炎摸了摸香烟，终于是没敢拿出来抽，说道，“在医院接受治疗，如果确诊，将免于起诉。”
微叹了口气，王玉珏说道，“他刚结婚，这事闹得。那女孩我见过，虽有些心机，但本质不错。”
“自作孽不可活。”方炎也只能这么说了。
说曹操，曹操到，陈妈从那边走来，后面跟着的，却是白洁。
陈妈也没说什么，抱起萌萌走到小足球场边上，笑呵呵地看着坦坦他们踢球。
“方先生，李夫人。”白洁站在面前，鞠躬问好。
方炎打量着她，白洁没有了往日的神采，整个人憔悴非常，且穿着也和往日大不相同。浮肿的眼袋说明常常以泪洗面。可以想象，唐铮出事之后，给她带来了多大的影响。
她的出现，还是让方炎和王玉珏颇感意外的。
“小白，坐下说话。”王玉珏指了指椅子。
“谢夫人。”白洁恭恭谨谨地坐下。
抬头看着方炎，又看了看白洁，白洁面色惭愧，低声说道，“方先生，李夫人。冒昧打扰，我想替唐铮，向二位道歉。”
说着，她从包包里拿出一些东西，有银行卡，有礼品盒，有股权协议书，等等各种。
“唐铮的所作所为让我感到羞愧，他现在疯了，作为妻子，我帮他谢罪。这里是唐铮进入公司工作之后所获的收入，还有夫人送我的礼物，以及唐铮手里的公司股份。前些日子，唐铮把股份转到了我名下。当时我并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做，现在明白了。这些不是我们应得的，所以理应归还。”
方炎颇有些意外，看了看王玉珏，却是说道，“唐铮的病情很严重，有可能永远都治不好。如果你要跟他离婚，考虑到实际情况，法律会支持的。毕竟，你们结婚的时候，他已经患病了。”
泪水无声地淌了出来，白洁摇了摇头，说，“我不会跟他离婚的。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离开他。以前是他照顾我，挣钱养我，现在我也要照顾他，挣钱养他，为他的父母养老送终。”
吸了吸鼻子，白洁站起来，深深鞠躬，“方先生，夫人，你们是唐铮的大恩人，我替他给你们鞠躬，感谢你们的宽宏大量。”
说完，白洁鞠躬三下，“方先生，夫人，谢谢你们，再见。”
“等等。”
一直没说话的王玉珏喊住了白洁，白洁站住脚步，看着她。指着草地上的那堆东西，王玉珏说道，“把这些东西拿回去吧，是他应得的，也是你应得的。”
白洁意外地看着王玉珏。
方炎淡淡笑了笑，说，“股份会依法处理，该怎样就怎样。至于唐铮在公司历来的收入，是他付出而得到的回报。你拿回去吧，希望你能做到你今天跟我们所说的。”
白洁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她很难理解，为什么还会得到这番对待。要知道，唐铮是要弄死方炎夺走他的公司的！
“去吧，好好照顾唐铮，希望他早日康复。”王玉珏微微点了点头，说。
白洁深深地鞠躬，抬起头的时候已然泪流满面，转身离开。
“唉……”
方炎长叹了一口气，“是福是祸？”
“起码他收获了爱情。”王玉珏说。
“媳妇，如果有一天，我也疯了，你……”
“闭嘴！”
王玉珏直接一巴掌过去。
方炎摸着肯定有五个手指印的脸，贱贱地幸福地笑了。
“方炎，有个事情跟你商量一下。”王玉珏说。
“媳妇，你说。”方炎马上说道，坐起来，摇着尾巴，两只拳头轻轻地给王玉珏捶腿。
王玉珏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想把我妈接过来这边住。她返聘合同到期了，一个人在那边我不放心。”
方炎顿时严肃起来，“你几个意思，什么你妈你妈的，那也是我的妈。我早提过，是岳母大人怎么也不答应。”
王玉珏无语了，瞪了眼，说，“你说话能不能文明点，好话到你嘴里都成什么样儿了。”
“呃，好滴好滴。媳妇，有啥事你自己决定就行，不用通报我。你说啥我都答应。不用说了，一会儿我就去把咱妈接过来，媳妇，你下令，我执行，你一跟我商量，我就不踏实，总觉得你又准备使什么坏，我怕怕。”方炎挥挥手，越说越可怜，脑袋都低了下去。
王玉珏扫了他一眼，“夫妻之间不应该什么事都商量着来吗？”
方炎差点没哭出来，“媳妇啊，我在家里的地位你又不是不知道。坦坦看不起我，在萌萌心目中我还不如大猫这畜生，媳妇啊，我苦啊……”
看着方炎那夸张的表情，如果挂上横幅，妥妥的就是对旧社会的血泪控诉了。王玉珏忍不住笑出声来，抬脚就踹过去，没承想，方炎这货早有准备，轻抬双手就抓住了王玉珏的脚。
脚上的家居拖鞋被取下来，方炎像是在研究着一件艺术品一样，动作非常夸张地轻轻地抚摸着王玉珏那如婴孩般的玉足，嘴巴在说道，“白皙幼嫩的皮肤，恰好好处的尺寸，晶莹剔透不加修饰的脚趾头，再没有这么美好的艺术品了。”
王玉珏冷笑着，任由方炎抱着他的脚在那装逼，说道，“哦，我全身上下，就脚丫好看了。”
“我是坚决不同意的！”方炎装傻听不出反问语气，义正词严地说道，“媳妇整个人就是一件美丽的艺术品，什么大胸美女，什么童颜巨乳，什么黑丝长腿，跟媳妇您一比，都是要拿去进行人道主义毁灭的。”
“哟，你拍马屁的功夫见涨。”王玉珏翻了翻眼睛，说，“我是艺术品，那你是什么，配得上我吗？”
方炎严肃地看着王玉珏，还抱着王玉珏的脚丫，忽地，这货露出贱贱的笑容，把王玉珏的脚丫往怀里抱，说道：“我是搞艺术的。”
“去死！”
王玉珏用力，一脚蹬在方炎的胸口上。方炎夸张的“啊”的一声朝后翻过去，惨叫连连。
“好舒服，媳妇，来吧，请不要怜悯，狠狠的残暴的将我来侮辱吧！”方炎享受地闭上了眼睛。
但是，等了好长时间，王玉珏一点反应都没有。
当他慢慢张开眼睛，出现在眼前的，是几个小脑袋，有坦坦，多多，大胖，还有其他几位小朋友。阳光下，几个小家伙的脑袋在方炎朝天的脸前，围成一个圆圈。
最后，大猫的虎头也凑了进来，好奇地看着方炎。
“老爸，你在干什么？”唐坦奇怪地问。
“呃。”
方炎眼珠子转了转，说，“那什么，我在晒太阳了。你们不踢球去，跑这来干啥？”
“方炎叔叔，狠狠的残暴的将我来侮辱吧，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多多歪着脑袋，好奇地问。
看着孩子们那双充满了求知欲的眼睛，方炎欣慰的同时，却暗暗决定，打死也不会给出解释。
“就是……就是……且让我起来再说。”方炎说。
孩子们让开，方炎坐起来，看见王玉珏抱着萌萌正在朝屋里走路，回眸一笑。
“老爸，那句话到底是啥意思啊，你说啊。”坦坦急声问。
多多也摇着方炎的胳膊，问，“就是啊，方炎叔叔你说啊，什么意思嘛，老师都没教过，我们都不懂。”
“嗯嗯嗯，方炎叔叔，你告诉我们吧，什么意思啊！”
看着孩子们急切的目光，方炎的嘴角不断地抽搐着，老脸通红。
长叹口气，方炎寂寞地说道，“就是……唉，中了你娘亲的招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