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警察局。
谢无争和江嘉明被引导到一间会议室，桌上摆着一堆检测报告和照片。
“江先生，谢先生，请坐。”负责这个案子的李警官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戴着眼镜，看起来很专业，“交警队的技术部门对那辆车进行了全面检测，发现的问题比最初想象的要复杂。”
李警官将一份详细的检测报告放在他们面前：“首先，表面上看是刹车油管有轻微渗漏，但真正的问题出在电子系统上。”
谢无争接过报告，心中一沉。
的确是他们今天坐的那辆车。
“能用通俗的话解释一下吗？”江嘉明看向报告。
李警官拿起一张电路图：“你们的车装配了电子刹车辅助系统，正常情况下，这个系统会监测驾驶员的刹车动作，在紧急情况下提供额外的制动力。”
“但我们发现，有人在EcU，就是汽车的电子控制单元里植入了恶意代码。”
他指着图上的一个部分：“这段代码会监测驾驶员的刹车习惯，当检测到轻踩刹车的动作时，比如正常的减速或者停车，系统就会突然施加最大制动力，就像遇到了紧急情况一样。”
谢无争的后背开始出现冷汗：“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任何正常的刹车动作都可能变成急刹车，想象一下，在正常行驶中，你轻踩刹车准备减速，结果车子突然像撞墙一样急停。”李警官表情严肃，翻出一份分析报告，“根据车载系统的记录，我们调取了这辆车今天所有的行驶数据。”
“值得注意的是，下午的行驶过程中，恶意代码一次都没有被触发。”
“为什么？”谢无争问出来的时候，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李警官在平板上调出一条行驶轨迹和刹车数据：“你们看这个数据图，整个行程中几乎没有渐进式的刹车动作，都是急加速然后急刹车，中间很少有轻踩刹车的操作。”
“这种驾驶风格完全避开了恶意代码的触发条件。”
“程序设计者显然没有考虑到会有人用这种方式开车，所有的触发条件都是基于正常驾驶习惯设计的。”
“而晚上的事故。”李警官调出另一段数据，“代驾师傅的驾驶完全不同，你们看，他在减速时的操作非常标准，轻踩刹车，逐渐减速，然后.....”
视频显示，就在代驾轻踩刹车的瞬间，车辆突然急停，后车来不及反应直接追尾。
“如果今天下午是正常人开车，”李警官看着他们，“在你们的行驶路线上，至少有七八个地方会触发这个程序。特别是那几个下坡转弯路段，后果不堪设想。”
谢无争其实一直很相信东明的技术，毕竟上辈子，他坐过东明的车无数次，虽然每次都像坐过山车，但从来没出过事故。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今天让东明疯了一把，居然...算是救了他们一命。
“恶意代码的植入时间显示是两天前下午2点47分。”李警官调出一段录像，“监控显示，那个时间段确实有一个穿着维修工服的男人进入过车库，携带专业的汽车诊断设备。”
这个维修工显然是按照正常人逻辑来设计的陷阱，这种触发条件几乎涵盖了所有正常驾驶员的操作模式，却唯独没想到会有人这样开车。
江嘉明捏了捏鼻梁，继续问道：“现在怎么办？”
“我们已经立案调查，按照危害公共安全罪处理。”李警官收起资料，“但考虑到案件的复杂性，建议你们这几天要格外小心，能做出这种事的人，手段绝不会只有这一种。”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顾清川匆匆走了进来，几缕碎发耷拉在额前，脸色看起来有些疲惫，眼角还有些红血丝，显然是刚刚经历了什么紧急情况。
“不好意思来晚了。”顾清川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走向桌子，“刚从医院过来，路上堵车了。”
李警官抬头看向顾清川：“您是？”
“YS俱乐部的老板，顾清川。”顾清川掏出身份证递给李警官，身上还有一些消毒水的味道，“钱宇是我的合作伙伴，听说出了事故，我第一时间赶到了医院。”
李警官接过身份证仔细查看，然后在系统里核实了一下信息。
“宇哥怎么样？”谢无争立刻问道。
来警察局之前谢无争给钱宇打了两个电话，但他都没接。
“擦伤，没什么大问题。”顾清川在椅子上坐下，“医生说观察一晚上就可以出院了，主要是被安全带勒了一下，胸口有些淤青，左肩膀有些擦伤，手机也撞关机了，其他都还好。”
他停顿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出几张照片给他们看：“这是医院拍的ct片子和他的照片，医生说没有内伤，就是外表看起来有点吓人。”
照片显示钱宇躺在病床上，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精神状态看起来不错，还对着镜头比了个oK的手势。
“他还有心情拍照？”谢无争看着照片，心中稍微松了口气。
“你们知道的，他就是这个性格，医生给他包扎的时候还在跟护士开玩笑。”顾清川收起手机，“不过他很担心你们，一直在问今天下午你们有没有用那辆车。”
谢无争点头：“我们用了，去看pt和VGE的比赛。”
“那真是太危险了。”顾清川的脸色骤变，紧紧握着拳头，骨节都有些发白。
李警官也顺势简单介绍了一下检测结果，包括恶意代码和电子系统被篡改的情况。
听完后，顾清川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站起身来回踱步：“有人故意要害我们？如果今天出了大事故怎么办？”
“顾总，”谢无争盯着顾清川的眼睛，观察着他的每一个微表情，“您对车库的安全管理了解吗？平时都有什么人能接触到车辆？”
“车库？”顾清川皱眉，停下脚步，“地下车库....平时都是物业在管理，我们俱乐部只是租用停车位。”
他掏出手机，快速拨了个号码：“喂，我是YS俱乐部的顾清川....对，就是今天出事故那辆车的事情....明天上午我要看车库这两天所有的监控录像....什么？监控系统坏了？什么时候坏的？”
“两天前？为什么不早点报告？.....好好好，明天早上我们当面谈。” 顾清川挂断电话后，看向李警官，“车库的监控系统在两天前就出了故障，正好是那个维修工出现的时间前后。”
李警官记录下这个信息：“我们会去物业那边调查，看看是真故障还是人为破坏。”
“顾总。”江嘉明推了推眼镜，“除了物业，还有什么人知道我们会用那辆车？”
顾清川想了想：“俱乐部内部能够车辆调度的人不多，主要是我、行政部的几个人。另外就是司机师傅，一二队的司机师傅都可以随便调用车辆。”
说完，顾清川认真的看向李警官：“警官，这个案子俱乐部会全力配合调查，需要什么资料我们都可以提供。人员名单、车辆使用记录、甚至是内部通讯记录，只要对案件有帮助。”
谢无争观察着顾清川的表情和反应，试图从中找出破绽，但顾清川看起来确实像是刚刚得知这个消息，表现得很震惊和愤怒。
每一个细节都很自然，没有刻意表演的痕迹。
“对了。”顾清川看向谢无争和江嘉明，“听说你们今天下午也用了这辆车？具体什么时间，走的什么路线？”
谢无争没有隐瞒，回答了这个问题。
顾清川听完一阵后怕：“建国路有好几个下坡转弯，如果那时候出事故.....”
“今天就先到这里，我们会继续调查。各位这几天要格外小心，有任何异常情况立刻联系我们。” 李警官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了，递给每人一张名片，“我的手机24小时开机，车辆安全、人身安全都要注意。”
三人一起走出警察局，夜风阵阵，街道上没有行人，只有偶尔驶过的出租车。
警察局门口的路灯投下昏黄的光圈。
“等等，还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们。”顾清川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对谢无争和江嘉明，“其实在来警察局之前，我已经开始着手调查了。”
“什么调查？”江嘉明警觉地问道。
“钱宇出事后，我联系了几个私人侦探。”顾清川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一个通讯软件，“普通的犯罪分子不会费这么大功夫去改装一辆俱乐部的车。”
“那现在调查有什么进展吗？”谢无争追问。
“有一些线索。”顾清川神秘地说，“我的朋友发现了一些可疑的网络活动，包括有人在暗网上询问汽车电子系统破解的相关信息，时间在一周前。”
“暗网？”江嘉明蹙眉。
所以这是什么，找了个“杀手”？哈？
“电竞圈的竞争比你们想象的要激烈得多。”顾清川苦笑，“有些俱乐部为了获得优势，什么手段都用得出来，虽然大部分都是正当竞争，但总有一些害群之马。”
他看了看周围，确认没有其他人后继续说：“我已经安排了专业的安保人员，从明天开始会暗中保护你们的安全。你们不用担心，他们很专业，不会影响你们的正常生活和训练。”
谢无争心中五味杂陈。
如果顾清川真的是幕后黑手，那他现在的表现就是在演戏。
但如果他是无辜的，那他确实在尽力保护团队的安全。
顾清川继续说：“我建议你们这几天暂时搬到酒店住，基地虽然有安保，但还是不够安全，你们可以去随便订酒店，回头找财务报销就可以。”
这个提议听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甚至，很贴心。
可要是抱着恶意的去猜测，那.....或许这个提议是为了更好的监控他们。
“谢谢顾总的关心。”谢无争不想冒险，语气听不太出什么情绪，“我们会考虑的。”
顾清川似乎察觉到了谢无争语气中的疏离，眉头微蹙：“你们是不是觉得我有什么问题？”
“没有。”谢无争回答得很快，“只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需要时间消化。”
“我理解。”顾清川停顿了一下，“任何人遇到这种事都会有所防备，不过我希望你们明白，无论是YS俱乐部还是我个人，都绝对不会做伤害自己队员的事情。”
“如果你们对我有任何怀疑，可以直接说出来，坦诚相待，比互相猜疑要好得多。”
江嘉明推了推眼镜，适时开口：“顾总，说没有疑虑是假的，毕竟数据泄露和车辆被篡改这两件事，时间点太巧合了，而且都涉及到俱乐部内部的资源。”
“你们怀疑我能理解。”顾清川苦笑，“换位思考，如果我是你们，可能也会有同样的想法，但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们，这些事情绝不是我做的。”
他掏出手机，调出通话记录：“你们看，无论是数据泄露还是钱宇出事故，我都第一时间就联系了医院和私人侦探。如果我是幕后黑手，为什么要这么做？”
“也许是想撇清关系。”江嘉明丝毫不跟顾清川客气，直接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确实有这种可能。不过.....” 顾清川没有生气，反而沉默了几秒，然后，做出一个决定，“这样吧，我把我手机给你们，你们可以查看我最近一周的所有通话记录、短信、邮件。如果发现任何可疑的内容，立刻报警。”
说着，顾清川真的把手机递了过来。
谢无争看着递过来的手机，心中更加困惑了。
“不用了。”江嘉明没有接手机，“如果您真的想害我们，肯定不会把证据留在手机里。”
“那你们要我怎么证明？”顾清川收回手机，“总得能给我一个证明清白的机会吧。”
夜风吹过，三人站在警察局门口，气氛有些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