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果东部的雨林像一头活着的巨兽，将林乔吞噬其中。湿热的水汽浸透了她的作战服，外骨骼关节处不断发出细微的嗡鸣，提醒她这套高科技装备并不适应这样的环境。降落时的撞击让她的右腿残肢疼痛不已，但更令人不安的是007持续发出的警告：
\"检测到外骨骼系统异常数据流。加密协议无法破解。建议立即断开神经连接。\"
林乔靠在一棵巨大的桃花心木后，检查着周围环境。根据情报，维兰德的实验室应该在三公里外的废弃钶钽铁矿场里。但在这片连GpS信号都被茂密树冠阻挡的原始雨林中，三公里可能需要走上一整天。
\"007，切换到地形匹配导航。\"她低声命令，同时用匕首在树干上刻下记号。
外骨骼的液压系统发出轻微的\"咔嗒\"声，然后突然锁死。林乔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警告：外骨骼主控系统已被外部接管。\"007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急促，\"紧急协议启动。尝试夺回控制权。\"
林乔的血液瞬间凝固。维兰德的陷阱！她本能地去摸外骨骼的紧急解脱栓，但手指刚碰到按钮，整条右腿突然不受控制地向前迈出一大步，差点把她拖倒在地。
\"控制权争夺中...\"007报告，\"外部指令源：矿场方向。信号强度增加中。\"
林乔咬牙拔出随身匕首，准备强行撬开外骨骼的连接部件。就在这时，雨林深处传来枯枝断裂的声音——有人接近，而且不止一个。
她迅速隐蔽到一丛茂密的蕨类植物后，屏住呼吸。三个全副武装的白人雇佣兵出现在视野中，他们的装备精良，行动专业，明显不是当地军阀的手下。
\"信号就在这附近。\"领头的雇佣兵盯着手中的探测器，\"那女人应该动不了了。\"
林乔轻轻将匕首咬在口中，双手缓慢地摸向腰间手枪。外骨骼仍在与007争夺控制权，时而僵硬如铁，时而短暂恢复自由。她必须在下一个自由窗口期行动。
雇佣兵们分散搜索，最近的一个距离她藏身处只有两米。林乔能闻到他身上的汗味和枪油味，看到他脖颈处纹着的维兰德制药logo——这不是普通雇佣兵，而是维兰德的私人武装。
\"找到你了。\"雇佣兵突然转身，枪口直指蕨丛。
林乔在千钧一发之际滚开，子弹擦着她的肩膀击中身后树干。她的右手终于抓住手枪，连开三枪，精准命中对方胸口。枪声惊动了另外两人，他们立刻包抄过来。
\"007，给我控制权！\"林乔在脑海中怒吼，同时拖着半瘫痪的右腿爬向一棵倒下的巨树寻求掩护。
\"部分恢复。奔跑模式启动。\"
外骨骼突然爆发出强劲动力，推着林乔如炮弹般向前冲去。这根本不是她想要的——外骨骼完全无视地形，直直冲向一名雇佣兵。对方显然没料到这种自杀式攻击，慌乱中射偏了子弹。林乔的右拳在外骨骼驱动下自动挥出，带着机械增强的力量击中雇佣兵咽喉，软骨碎裂的声音令人作呕。
最后一名雇佣兵已经找好掩体，冷静地瞄准。林乔感到外骨骼又要强行控制她移动，这次她全力抵抗，肌肉与机械的对抗让关节处冒出火花。
\"不！\"她嘶吼着，用最后一点自主权拔出匕首，狠狠刺入外骨骼的主控关节。
电光火花间，外骨骼短暂失灵。林乔抓住这瞬间的自由，左手持枪一个点射，命中最后那名雇佣兵的眉心。
寂静重新降临雨林，只有水滴从树叶滑落的声音。林乔瘫坐在泥地上，检查着受损的外骨骼。匕首刺入处冒着青烟，但系统仍未完全关闭。
\"控制权恢复67%。\"007报告，\"外骨骼AI仍在尝试连接外部信号源。建议彻底关闭系统。\"
\"不行。\"林乔喘息着，\"没有它我走不出雨林，更别说完成任务。\"
她从死去的雇佣兵身上搜出通讯器、弹药和一张地图。地图上明确标出了实验室位置——比她预计的更近，只有一公里多。但更令人不安的是上面手写的注释：\"x-9已接入主网。等待完全控制。\"
林乔的胃部一阵绞痛。维兰德不仅知道她会来，还知道她会带着这套外骨骼。整个\"营救\"和\"康复\"可能都是精心设计的陷阱，就为了让她自愿穿上这个可远程控制的囚笼。
\"007，能否屏蔽外部信号，保持基础行走功能？\"
\"需物理破坏通讯模块。位置：右侧大腿连接处。\"
林乔找到那个微型组件，用匕首小心撬开。一阵电火花后，外骨骼终于完全静默，然后重启。
\"本地控制恢复。\"007确认，\"但奔跑和增强功能已损坏。仅保留基础行走支持。\"
这已经比完全瘫痪好多了。林乔收集了雇佣兵的装备，调整外骨骼到最节能模式，向矿场方向前进。每走一步都像在拖着一块沉重铁块，但至少她能动了。
雨林渐渐稀疏，地势开始下降。一小时后，林乔趴在一处高坡上，终于看到了目标——那座废弃的钶钽铁矿场。表面上看，这里只有几间破旧的厂房和生锈的设备，但热成像显示地下有大规模热源活动，而且安保严密：至少二十名武装人员，还有巡逻犬和无人机。
\"分析入口点。\"林乔命令道，同时检查剩余的装备：一把手枪，14发子弹，两枚烟雾弹，一把匕首，还有那支几乎没电的外骨骼。
\"西侧排水管道是唯一未武装监控的入口。\"007回答，\"但直径仅50厘米，外骨骼无法通过。\"
林乔没有犹豫：\"那就卸掉它。\"
拆卸过程比想象的更痛苦。外骨骼的神经接口已经与她的残肢部分融合，强行断开就像撕下一层皮。当最后一个连接点松开时，林乔咬破了嘴唇才忍住没叫出声。鲜血顺着大腿流下，但自由的感觉值得这代价。
只带着手枪和匕首，她像蛇一样爬进排水管。黑暗、潮湿、狭窄，管道内壁长满滑腻的苔藓，几次她卡在转弯处几乎窒息。但二十米的折磨后，她终于进入了矿场地下层。
这里比想象的更加现代化。混凝土墙壁上刷着\"诺瓦制药研究站\"的标志，走廊灯光明亮，监控摄像头每隔十米就有一个。林乔躲在通风管道里，观察着研究员们来来往往。
\"007，扫描建筑结构，寻找Nw-xm2可能的存放位置。\"
虚拟立体地图在她视野中展开。地下三层有一个独立区域，需要虹膜和掌纹双重认证，热源显示内部有大型培养设备——最可能的Nw-xm2生产区。
正当林乔计划路线时，走廊突然响起警报。研究员们迅速撤离，武装警卫冲进来，开始系统性搜索每个房间。
\"检测到外骨骼信号重新活跃。\"007警告，\"外部控制源增强。维兰德知道你在这里。\"
没有时间了。林乔从通风管跳下，趁乱混入一群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中。他们正被护送到安全区域，恰好经过那个高度戒备的区域。
\"生物识别认证失败。\"电子门禁发出机械音，\"李局长，您的权限已被撤销。\"
林乔转头看到李国强站在门前，脸色铁青。他对着通讯器怒吼：\"维兰德！你什么意思？我们达成了协议！\"
维兰德的声音从扬声器传出，冷静而残忍：\"协议是给合作伙伴的，不是给失败者。你连一个残废女人都解决不了，还有什么价值？\"
李国强突然拔枪射击门锁，但防弹玻璃只留下几个白点。警卫们犹豫着，不知该服从哪一方。林乔抓住这混乱瞬间，一把抓过最近的研究员，将匕首抵在他脖子上：
\"打开门！否则他死！\"
实际上她绝不会杀害无辜，但赌的是维兰德不在乎这些研究员的性命。果然，扬声器里传来维兰德的笑声：\"请便。不过林警官，你确定要这么做吗？看看你身后。\"
林乔感到一阵刺痛从右腿残肢传来——不，不仅是残肢，是幻觉中的整条右腿。她回头看到两名警卫推着一个金属架走来，上面赫然是她的外骨骼，现在完全被远程激活，关节处闪着诡异的蓝光。
\"精妙的发明，不是吗？\"维兰德继续说，\"神经接口有个有趣的特点——一旦建立连接，即使物理断开，你的大脑依然会响应信号。\"
又一波剧痛袭来，这次更强烈。林乔的右腿幻肢仿佛被扔进沸水，疼得她跪倒在地。研究员趁机挣脱，警卫立刻包围上来。
\"带她来主实验室。\"维兰德命令道，\"让我们给林警官展示一下Nw-xm2的真正潜力。\"
林乔被粗暴地拖起，押送着穿过几道安全门，最终来到一个宽敞的圆形实验室。中央是一个巨大的透明培养罐，里面漂浮着数以百万计的微小胶囊——Nw-xm2，比她想象的更多。维兰德站在控制台前，金发梳得一丝不苟，蓝色瞳孔在实验室灯光下显得更加非人。
\"欢迎，林警官。\"他微笑着说，\"或者说，夜莺？徐天华经常提起你。\"
林乔强迫自己站直，尽管幻肢痛仍在肆虐：\"他在哪？\"
\"哦，你还不知道？\"维兰德假装惊讶，\"我以为张局长会告诉你。徐天华最后时刻试图毁掉第一批Nw-xm样本...很不幸，他本人成了最佳测试对象。\"
他按下按钮，墙上屏幕显示出一个隔离病房。床上的人形已经不成人样，皮肤溃烂，四肢扭曲，但林乔仍能认出那双眼睛——徐天华，或者说，曾经是徐天华的那个人。
\"Nw-xm的神经退化效果。\"维兰德欣赏着林乔的表情，\"他的大脑现在像瑞士奶酪一样充满空洞，但神奇的是，某些功能依然完好。比如...\"他又按下一个按钮，病房里的徐天华突然剧烈抽搐起来，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疼痛反应。\"
林乔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这不是战术演示，而是心理折磨。维兰德想摧毁她的意志，就像他摧毁徐天华的身体一样。
\"你想要什么？\"她嘶哑地问。
\"合作。\"维兰德走近她，\"徐天华曾经是我最好的学生，直到他...改变主意。你有同样的潜力，而且比他更坚韧。\"他指了指培养罐，\"Nw-xm2即将在全球12个试验点同时释放。你可以成为这个过程的管理者，享有无限权力和财富。或者...\"他看向那个痛苦抽搐的身影，\"加入徐天华。\"
林乔的大脑飞速运转。实验室里有至少八名武装警卫，还有各种她叫不出名字的高科技武器。正面冲突毫无胜算，但也许...
\"证明你的诚意。\"她直视维兰德的眼睛，\"给我看Nw-xm2的工作原理。如果我要管理它，我需要了解它。\"
维兰德挑眉，似乎欣赏她的狡黠：\"明智的要求。\"他转向控制台，\"Nw-xm2的核心突破是基因靶向递送系统。每个胶囊内装有纳米级识别器，只在检测到特定基因序列时释放有效成分。\"
屏幕放大显示一个胶囊的3d模型，表面布满微型传感器。
\"当前版本针对图西族基因标记。\"维兰德继续解释，\"在刚果东部投放后，72小时内将感染80%的目标人群，而邻近的胡图族几乎不受影响。干净、精准，比子弹和炸弹优雅多了，你不觉得吗？\"
种族清洗工具。林乔强忍呕吐的冲动，同时注意到控制台的一个细节——维兰德的拇指一直按在一个红色按钮上，显然是紧急销毁开关。他并不完全信任她。
\"演示一下。\"她说，\"让我看看实际效果。\"
维兰德笑了：\"如你所愿。\"他对着通讯器下令，\"把试验体带进来。\"
侧门打开，两名警卫押着一个瘦弱的非洲男孩进来，看起来不超过十岁。孩子满脸恐惧，手腕上戴着写有\"t-447\"的标签。
\"图西族孤儿，完美的测试对象。\"维兰德拿起一支注射器，里面是透明液体，\"微量Nw-xm2，12小时内出现症状。\"
林乔的血液沸腾了，但脸上保持冷静。当维兰德转身准备注射时，她突然暴起，用藏在袖口的玻璃碎片割断绑绳，同时抢过最近警卫的手枪。
枪声响起，第一发子弹击碎培养罐的玻璃，第二发打中维兰德持注射器的手。黄色液体喷洒在地上，警卫们慌乱还击，实验室陷入混乱。
\"007！\"林乔在脑海中大喊，\"触发火警！\"
喷淋系统启动，水雾弥漫整个实验室。林乔知道这可能会激活Nw-xm2，但此刻别无选择。她冲向那个孩子，用身体护住他，同时向控制台射击。
维兰德捂着流血的手，脸上第一次出现怒容：\"杀了她！\"
子弹呼啸而来，林乔拖着孩子躲到倾倒的培养罐后。突然，整个实验室剧烈震动，警报声变成尖锐的鸣叫。
\"自毁序列启动。60秒后爆炸。\"机械女声宣布。
维兰德脸色大变：\"不！这不是我—\"他突然明白过来，恶狠狠地看向林乔，\"徐天华！\"
林乔也反应过来——徐天华一定在系统中预设了某种应急程序。没有时间思考，她抱起孩子冲向最近的紧急出口，身后传来维兰德歇斯底里的命令：\"抓住他们！拿回Nw-xm2样本！\"
走廊里烟雾弥漫，自动门一道道封闭。林乔凭借007的导航找到一条通往地面的维修通道，警卫的脚步声和喊叫紧追不舍。孩子在她怀中瑟瑟发抖，瘦小的手臂紧紧搂着她的脖子。
爬上最后一段楼梯，林乔踹开通向地面的铁门。刺眼的阳光中，她看到矿场已经乱成一团——武装人员四处奔逃，直升机紧急起飞。远处丛林边缘，一支穿着联合国维和部队制服的队伍正在接近。
\"这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喊道。
林乔转头，难以置信地看到张局长带着一队特工冲过来。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但现在不是提问的时候。她刚向那个方向迈出一步，地面突然剧烈震动——实验室爆炸了。
冲击波将林乔和孩子掀飞出去。她本能地蜷起身子保护孩子，后背重重撞在一堆矿石上。世界天旋地转，耳边只有尖锐的耳鸣和远处更多的爆炸声。
当视线重新聚焦时，她看到矿场中央塌陷成一个巨大坑洞，所有建筑都被吞噬。维兰德的直升机正在远处变成一个小黑点，而李国强和几名警卫被联合国部队按倒在地。
\"林乔！\"张局长跪在她身边，检查她和孩子的伤势，\"你做到了。Nw-xm2样本...\"
\"炸毁了。\"林乔艰难地说，\"但维兰德逃了...他还有数据...还有...\"
黑暗开始侵蚀视野。昏迷前的最后一刻，她看到那个图西族孩子安全地在一个女兵怀里，而007的最后一则消息闪烁在视野边缘：\"外骨骼信号消失。任务记录已加密传输。欢迎回来，夜莺。\"
当林乔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三天后的联合国维和部队医院。她的右腿重新包扎过，床边站着张局长和几名她不认识的高级军官。
\"Nw-xm2？\"她嘶哑地问。
\"销毁了。\"张局长说，\"我们找到了全部备份数据和生产线。维兰德失去了这个武器。\"
\"代价呢？\"
房间里的气氛突然变得沉重。张局长递给她一份报告：矿场爆炸导致47人死亡，包括28名被强迫劳动的本土工人和12名被胁迫参与研究的人员。而徐天华...没有找到遗体。
\"维兰德呢？\"
\"消失了。\"张局长承认，\"但我们冻结了他90%的资产，国际刑警已经发布红色通缉令。\"
林乔看向窗外。非洲的阳光依然炽烈，雨林依然葱郁。一场战斗结束了，但战争永无止境。维兰德还活着，世界上还会有其他维兰德，其他Nw-xm2。
\"我的腿...\"她轻声问。
\"神经损伤加重了。\"张局长叹了口气，\"但德国有一家康复中心专门研究—\"
\"不用了。\"林乔打断他，\"给我配一副好点的拐杖就行。\"
军官们离开后，张局长留下一个信封。里面是徐天华留下的最后信息，日期是他牺牲前一天：
\"如果夜莺读到这个，告诉她：黑暗无法被照亮，只能被穿越。保持飞行，但别忘了归巢的路。\"
林乔将纸条贴近胸口，闭上眼睛。钢铁夜莺折翼了，但只要还能爬行，战斗就不会结束。
病房外，刚果的雨季即将来临。而某个地方，维兰德正在筹划新的复仇。但此刻，这一切都可以等待。此刻，她只需要休息，然后重新学习如何站立，如何行走，如何再次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