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孔雀西餐厅。
老规矩，兰舒又点了杯加冰橙汁。
之前她最爱喝这里的橙汁，可这次第一口下肚，酸涩感就直冲天灵盖。
不好喝了，再怎么喝都不好喝。
她皱着眉灌下了大半杯，直到橙汁在杯底晃出涟漪，才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
“石余川的死是不是和魏大宇有关。”
这是个肯定句，像是说给对面的肖玉，又像是飘给一旁的路言，没头没尾地落在空气里。
路言闷头不语，肖玉嘴唇动了动，刚要说话又闭上，喉咙滚动着把话咽回去。
兰舒继续缓缓开口，听不出语气里的任何情绪。
“这案子一爆出来，我就觉得事有蹊跷。石余川不想死，对方肯定也不想，不然缩在外面躲这么多年图什么？可两个求生的人，怎么会亲手锁死仓库大门？锁门的到底是谁？我真的想不出来。”
她顿了顿，眼里闪过冷光，“不过现在，我好像知道了。”
肖玉捏着搅拌咖啡的勺子，手突然不受控地一抖，勺子“啪嗒”掉进杯子里。
滚烫的咖啡溅出来，在桌布上晕开深色斑点。
“兰舒，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木已成舟，现在纠结这样没有任何意义不是吗？石余川的案子不用你管，不过非法拘禁这个案子你有决定性的话语权。大宇哥只是关了你两天而已，对你没有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这个案子判三年是不是对大宇哥有些太不公平了？只要你出谅解书，那三年的减刑......”
“公平？”兰舒嗤笑一声，好笑地斜睨着对面的肖玉。
“这时候开始追求公平了，做着不公平的事去追求公平。肖玉，其实我从第一眼看到你时，就觉得你和魏大宇是绝配。你们两个施暴者总是会轻易忘记自己的施暴行为，甚至可以理直气壮心安理得地为自己诡辩，把自己伪装成弱势的一方，在我面前宣扬受害者有罪论。”
明明烧毁兰舒门店的是肖玉，兰舒不想把事情做绝，当时只要钱没告她，已经给她留了充足的退路。
明明把兰舒囚禁的是魏大宇，魏大宇却上演一出深情大戏，一副全世界只有我最爱你的陶醉模样，还怪兰舒故意疏远他才让他疯狂。
明明犯错的是他们，现在倒好，好像今天这个局面全是兰舒一手搞出来的。
可笑至极。
肖玉有些沉不住气了，又抛出诱饵：“只要你肯出谅解书，让大宇少判三年，你去江浦市开连锁店的所有事宜我全权负责。门店的地址你随便挑，房租和打点关系的钱，我全包了。”
“帮我？”兰舒笑出声，眼神里满是嘲讽，“肖玉，你是不是日子过得太好，盐吃多了太闲了？”
肖玉咬了咬牙，“兰舒，我并不觉得你是一个理想主义者。这个年头，什么都是假的，只有钱是真的。只是出一个谅解书而已，就能让窈窕淑女跨一大步，这个买卖怎么算你都不亏，而且是赚大了。”
路言在边上听得太阳穴直跳，原本坐下的时候他就下决心依旧把嘴闭严一句废话都不说，可这会儿实在是绷不住了。
他抓起还冒着热气的咖啡杯，“啪”地掼在桌上，褐色液体溅得到处都是。
他梗着脖子，手指几乎戳到肖玉鼻尖：“你个地头蛇，还真把自己当土皇帝了？兰舒要是想在江浦市搞连锁，轮得到你在这儿充大瓣蒜？我老板一根手指头随便勾一勾，都比你满嘴跑火车顶用！大嘴一咧说得轻巧，还不就一张谅解书？我明天把你塞小黑屋关上两天，我看你能不能谅解我！”
不仅肖玉，兰舒也愣住了。
有生之年居然能听到路言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
肖玉被骂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憋了半天才缓过神，又转头盯着兰舒。
“那你怎么样才肯出谅解书？要钱吗？十万？十五万？二十万？”
兰舒轻嗤一声，缓慢地勾起嘴角：“我要一百万，你给吗？”
“一百万？！！”肖玉瞪大了眼睛，“你疯了吧！”
“你看，要了你又不肯给。”兰舒面带着浅浅的嘲讽的笑意，“咱们没见过几次面，你就大言不惭地自以为了解我，肖玉，你说错了。”
肖玉眼尾一抽，“我哪句话说错了？”
兰舒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双眼定定地看着她：“从始至终，我都是一个坚定的理想主义者。我是爱钱，但这世界上有太多比钱更好的东西。谅解书我是不会签的，别说你可以给我在江浦市开店，你哪怕给我在月球上开店我都不会同意。肖玉，不是所有人都像你和魏大宇一样，打着爱的名号去做尽伤害别人的事去满足自己的私欲。那不是爱，那是变态。”
有路言在兰舒身边陪着，肖玉不敢死缠烂打强人所难。
路言故意脱下西服外套，把白色衬衫袖子撸到胳膊肘，在肖玉的面前晒肌肉：“我一拳能打死三个小妹妹。”
肖玉睨了他一眼，打了个寒颤，不甘心地拎起包踩着高跟鞋“咔嗒咔哒”地甩头离去。
等肖玉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门口，兰舒的肩膀瞬间垮了下来。
她终于撑不住，趴在桌上，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冰凉的玻璃桌面上。
路言从没见过兰舒在自己的面前掉过一滴眼泪。
他不知所措地在旁边直搓手，拿起快见底的橙汁杯往兰舒胳膊上蹭了蹭：“你、你别哭啊！喝点？还想喝我再给你叫一杯，这次我请客，我不把你当冤大头了，行不？”
兰舒哭得更厉害了。
路言急得抓耳挠腮，“你真别哭了，回头我怎么和老板交差啊！你有什么气都撒在我身上吧，要不你给我两拳呢？”
兰舒猛地转头，脸上的泪痕把粉饼晕成花脸。
“到底怎么回事？现在能说了吧？”
看到满脸都是泪的兰舒，路言实在不忍心。
他眼睛一闭，一咬牙，干脆破罐子破摔。
“你猜得没错！石余川和寻仇的人，确实是被魏大宇锁在仓库里烧死的。石余川当时是有机会跑出来的，但，最后还是没逃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