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门的轰鸣渐弱时，葛凡后槽牙咬得发酸。
他能清晰感觉到右臂肌肉在抽搐——方才硬接玄冥那记暗劲，连骨头都像是被钝刀刮过。
苏婉儿的指尖还搭在晶石上，灵识里的低语却已变成蜂鸣，震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额角细汗顺着鬓角滑进衣领，打湿了锁骨处的银链。
\"能量波动在减弱。\"董浩的断剑突然发出嗡鸣。
他单膝抵着地面，染血的衣襟被穿堂风掀起，露出腰间那道深可见骨的刀伤——是方才替苏婉儿挡下玄冥爪击时留下的。
作为青莲最年轻的外门执事，他本不该在这种遗迹探险里暴露全部实力，可当看到那抹暗红印记在晶石里舒展时，他握剑的手比任何时候都稳。
葛凡垂眸扫过晶石。
金红交织的光纹中，那道暗红印记仍在缓缓蠕动，像条活物。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了第三遍，【检测到危险等级提升至SS，建议立即脱离当前区域】的电子音带着刺啦杂音，震得他耳膜生疼。
更让他心悸的是，方才能量倒灌时，有那么一瞬，他分明听见了某种古老语言的叹息，尾音像极了二十年前师傅临终前的遗言——\"小心带标记的馈赠\"。
\"空间在扭曲。\"他突然开口，声音压得极低。
苏婉儿和董浩同时抬头，只见原本平整的岩壁上，阴影正以诡异的弧度流动，像被无形的手揉皱的绸缎。
葛凡能感觉到脚下的石砖在发烫，那是高阶空间阵法被强行激活的征兆——有人在定位这里，用不了半刻钟，就会有更棘手的角色杀过来。
苏婉儿的指尖终于从晶石上收回。
她手腕内侧浮现出淡青色的脉络，那是过度使用灵识的代价。\"我有办法。\"她从怀中取出一枚刻着云纹的玉简，玉面还带着体温。
注入灵力的瞬间，玉简表面泛起幽蓝微光，在三人脚边勾勒出巴掌大的传送阵，\"这是父亲留下的紧急传送符，能撕开空间壁垒，但......\"她顿了顿，睫毛轻颤，\"目的地随机，可能是沙漠，可能是深海，甚至可能是虚空。\"
董浩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
他断剑的手紧了紧，剑刃在石砖上划出火星：\"苏老鬼的东西？
你父亲当年可是......\"
\"董浩。\"葛凡出声打断。
他伸手按住董浩肩膀，掌心能触到对方肌肉的紧绷——这是长期习武之人保持警戒的本能。
少年眼底闪过一丝无奈，更多的是冷肃：\"现在不是查旧账的时候。\"他余光瞥见玄冥的影子在岩壁上拉长，那家伙正捂着胸口缓缓直起腰，嘴角还挂着血沫，却笑得像条看见猎物的恶犬。
系统在这时突然推送新信息：【检测到传送阵坐标可追溯，已启动定位模块】。
葛凡喉结动了动，眼底闪过暗喜——苏家的传送符虽不可控，但系统的空间解析能力足以在传送瞬间锁定坐标，就算被丢到异次元，他也能逆向追踪回来。
\"走。\"他拽过苏婉儿的手腕，另一只手扣住董浩后颈。
三人刚踏入传送阵，幽蓝光纹便开始疯狂旋转，空气里泛起臭氧的焦糊味。
苏婉儿被灵力反噬得踉跄，却反手攥住葛凡衣角：\"凡哥，要是传送到危险地方......\"
\"有我在。\"葛凡低头，额前碎发扫过她睫毛。
他能闻到她发间残留的茉莉香，和记忆里母亲梳妆台上的香粉味重叠——那是他在孤儿院最后一年，路过富贵小区时偷闻的。
此刻这缕香混着血锈味钻进鼻腔，反而让他心跳愈发平稳。
他望着传送阵边缘逐渐凝聚的光膜，脑海里已经开始推演：如果传送到森林，先找水源；如果是城市，用系统扫描最近的武馆；如果是虚空......他握紧腰间的青铜匕首，那是系统上次抽奖送的\"武帝遗物\"，说不定能撕开空间裂缝。
\"想什么呢？\"董浩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断剑修士挑眉，伤口渗出的血在衣襟上晕开暗红花朵，\"你小子不会真以为靠这破阵法就能甩掉玄冥吧？\"
葛凡没说话，只是看向不远处的阴影。
玄冥不知何时站直了身体，原本猩红的眼睛此刻泛着幽绿，像两盏鬼火。
他胸口的暗红印记正在发亮，和晶石里的纹路形成某种共鸣。
当传送阵的光膜即将包裹三人时，葛凡忽然听见玄冥低笑：\"天真。\"
那笑声像根冰锥扎进脊椎。
葛凡猛地转头，正看见玄冥抬起右手——掌心浮起和印记同色的光团，空气在光团周围扭曲成旋涡。
他瞳孔骤缩，刚要喊\"退\"，却见苏婉儿猛地拽了他一把。
传送阵的光膜\"嗡\"地炸开，三人的身影开始虚化。
最后一刻，葛凡听见系统刺耳的警报：【空间波动异常！
检测到外部能量介入！】
而玄冥的掌心光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穿透逐渐消散的传送阵。
传送阵的蓝光在视网膜上灼出残影时，葛凡的胃袋先翻涌起来。
他喉间腥甜上涌，右手下意识护住苏婉儿后腰——少女的身体像片被风卷着的纸鸢，发梢还沾着传送时的空间乱流，整个人软绵绵地往他怀里栽。
董浩的断剑\"当啷\"砸在地上，这位向来端着傲气的修士此刻单膝跪地，指节抠进碎石里，额角青筋暴起如蚯蚓：\"这破传送阵......比被玄冥那老狗抽两巴掌还难受。\"
系统的警报声终于弱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机械音的环境扫描：【定位完成，当前坐标：东经118°43′，北纬30°17′。
环境类型：废弃山谷，无生命体征活动。
能量波动检测中——检测到远古武宗级阵法残留，距离当前位置1.2公里。】葛凡的太阳穴突突跳着，却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
他垂眸看向怀中的苏婉儿，少女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唇色白得像浸了水的纸，腕间淡青脉络还未褪去：\"婉儿？\"他轻拍她后背，灵力顺着掌心缓缓渡入，\"能听见我说话吗？\"
苏婉儿睫毛颤了颤，指尖攥住他衣角：\"头......像被人拿锤子敲。\"她勉强抬头，视线扫过四周——怪石嶙峋的山谷里，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生疼，远处岩壁上挂着枯藤，像垂落的黑绳。
董浩已经捡起断剑，正用袖口擦去剑刃上的碎石：\"这地方连鸟都不飞，倒省得被人发现行踪。\"他瞥向葛凡，\"你那系统......\"
\"扫描到好东西了。\"葛凡打断他，指尖在虚空中划出系统界面。
淡蓝光幕在三人面前展开，上面浮动着绿色光点和红色标注。
他指了指红色区域：\"武宗遗迹，虽然废弃，但残留的护山大阵还能屏蔽部分感知。\"又点向另一个闪烁的金色标记，\"更妙的是，青莲在云城的秘密据点，就在遗迹东边三公里。\"
董浩的断剑\"嗡\"地轻鸣。
他盯着那金色标记，喉结动了动：\"青莲在云城的据点？
我入青莲五年，只知道总坛在昆仑山，分部......\"
\"你是外门执事，没资格接触核心情报。\"葛凡的声音很轻，却像根细针戳进董浩肺管子。
青年修士的脸瞬间涨红，断剑差点脱手——但下一秒，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眯起眼：\"你怎么知道据点位置？
系统扫描的？\"
\"系统能解析空间波动，自然能顺着传送时的能量残迹定位。\"葛凡关闭系统界面，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青铜匕首。
他想起方才传送时玄冥那抹幽绿的笑，想起系统提示里\"外部能量介入\"的警告——那老东西的光团到底有没有追进来？
此刻山谷的风里还飘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像根绳子勒着他后颈。
苏婉儿扶着岩壁站直，发间银链随着动作轻响：\"凡哥，你说的遗迹......和青莲有关？\"她的声音还带着虚弱的颤音，眼神却亮起来，\"我父亲的笔记里提过，武宗级遗迹往往藏着上古传承，青莲这些年四处寻找遗迹，难道......\"
\"他们要的不是传承。\"葛凡打断她，目光扫过山谷里歪斜的断碑——碑上刻着的纹路，和之前在青铜门里看到的暗红印记有三分相似。
他想起师傅临终前的遗言，想起玄冥掌心那团与印记共鸣的光团，喉间突然发紧，\"他们要的是某种'钥匙'，能打开更危险的东西的钥匙。\"
董浩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他踉跄两步，断剑重重戳在地上：\"你是说......当年的'血月计划'？\"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怕被风卷走，\"我曾在典籍里见过只言片语，说青莲初代宗主用活人血祭，唤醒过某种......\"
\"够了。\"葛凡突然按住他肩膀。
青年的掌心滚烫，透过董浩染血的衣襟烙在皮肤上：\"现在不是翻旧账的时候。\"他转身看向苏婉儿，少女眼底的担忧像团化不开的雾，\"婉儿，你父亲留下的传送符为什么会随机定位？\"
\"因为......\"苏婉儿咬了咬唇，\"那是他用命换的。\"她摸出颈间银链，链坠是枚刻着苏家家徽的青铜片，\"当年他为了救我母亲，闯入虚空裂缝取传送符，回来时全身骨头碎了七成。
他说这符被下过咒，每次使用都会被'命运'推一把......\"她声音渐低，突然抓住葛凡手腕，\"凡哥，你刚才说的机会......\"
\"没错。\"葛凡的拇指轻轻蹭过她手背，像在安抚受惊的小猫。
他望着远处被夕阳染成血红色的岩壁，嘴角勾起抹冷峭的笑，\"青莲以为我们被传送到未知之地，成了断线的风筝。
可他们不知道，这破山谷里藏着武宗遗迹，而遗迹旁边就是他们的秘密据点。\"他松开苏婉儿，转身看向董浩，\"董执事，青莲的据点防备如何？\"
董浩盯着他的眼睛，突然笑了：\"外门执事虽接触不到核心，但我曾跟着内门长老出过任务。\"他用断剑挑起块碎石，精准砸中二十米外的枯藤，\"据点外围有三重灵力屏障，入口在山腹里，守着六个中阶武师。\"他顿了顿，\"不过......\"
\"不过什么？\"苏婉儿追问。
\"不过最近三个月，据点的守卫换了三拨。\"董浩的眼神沉下来，\"我上月在总坛听杂役说，长老们总说'东西快醒了'，连内门大比都推迟了。\"他看向葛凡，\"你猜他们要醒的'东西'，是不是和遗迹里的暗红印记有关？\"
风突然大了起来。
葛凡的衣摆猎猎作响，他望着系统界面上跳动的\"隐匿模式\"图标，喉结动了动。
远处传来碎石滚落的声音，惊起几只寒鸦，黑色的影子掠过三人头顶，像某种预兆。
\"我们需要确认两件事。\"他转身，目光依次扫过苏婉儿和董浩，\"第一，青莲在据点里藏了什么；第二，他们和遗迹里的'东西'有什么交易。\"他摸出青铜匕首，刃身泛起幽蓝微光，\"而我们的第一步，是......\"
\"潜入据点。\"苏婉儿接口。
她的手指轻轻抚过颈间银链，眼底的柔弱褪尽，只剩下和苏家主相似的锐利，\"我父亲说过，最危险的地方，往往藏着最安全的路。\"
董浩突然举起断剑，剑刃映出他泛红的眼尾：\"我跟你们去。\"他扯下衣襟布条，粗略包扎腰间伤口，\"如果青莲真在搞血月计划，我这条命......\"
\"够了。\"葛凡再次打断他。
他调出系统界面，指尖按在\"隐匿模式\"上，淡紫色的光雾瞬间包裹三人。
山谷里的风卷着沙粒擦过他们身体，却像穿过一团空气——隐匿模式生效了。
\"走。\"他低声道，带头往山谷深处走去。
苏婉儿和董浩紧随其后，脚印很快被风沙覆盖。
远处，那座暗红的断碑在夕阳下投出长影，碑身上的纹路突然泛起微光，像某种古老存在睁开了眼睛。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山坳里，一道幽绿的影子从岩石后探出半张脸。
玄冥捂着胸口的暗红印记，嘴角咧到耳根：\"小崽子们，以为躲进遗迹就能逃开？\"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唇上的血，\"等你们找到钥匙......\"他的笑声混着风声散开，\"就该给我家大人献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