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引被你先拿了呗。”温黎抬起靠在他肩上的脑袋,
“你少来这一套。你敢说,你不知道我偷藏了那块骨头吗?”
封偃眸光微沉,脸上却还是带着笑,修长的手指以一种漫不经心,却也强势的方式,抓住温黎的手腕。
他们俩手腕内侧那条,连接着手掌下腕骨向着手肘方向延伸的,平时并不明显的黑色丝线,在这一刻格外清晰,还透着淡淡的红光。
他抓着温黎手腕的力道并不重,看似轻飘飘地一抽手就脱离出来,可他指骨间隐约透出的非人的温度,掀起一阵战栗。
明明只有手上的触碰,却感觉整个人都被无形的诡谲力量环绕。
“我知道的,可不止这些。”封偃抬起粉色的眼眸,一字一句说道,
“你说要供奉我,你做的事情我都能看见。难怪我会本能地追寻你去副本......
我的确是来跟你算账的,你承诺过的,不是吗?”
温黎手腕上黑线散发的红光又亮了几分,她能感受到自己身体里的提线在苏醒,准备反过来控制她。
可是,封偃真的非动手不可的话,就不说了,而是直接动手。
温黎弯了弯唇角,用另一只手抚上他的眉眼,就像曾经她制作木偶时,心里所想的那样。
“为什么带走你的骨头制作木偶,那会我不确定,帮你补全躯体会给人类世界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所以我选择私自昧了下来,可我又想得到这份力量,制作傀儡不是最好的选择?”
“戴上傩戏面具,因为就是按照你的身体制作的替身啊,我好不容易接受安平街区是我的家,为了那丝人性不得不离开家,进入诡异世界。
在黑海那种地方,看见的不是凶恶丑陋的诡异,就是比诡还扭曲的人类。
我是诡异,可跟它们算不上同类,也不能再变回人类。我那点见不得人的隐秘想法,只能通过木偶替身的陪伴来满足了。”
木偶只是一件没有意识的武器,陪她走过了很多地方,清除过不少高等级诡异,最后,在她决定回到安平街区封印正主的前一天,她把木偶送回了黑海监狱。
她已经做了所有她能做的事,作为曾经的普通人。
之后,封偃如果出来了,想取回自己的东西,自然会去黑海监狱。
“这是你想知道的答案吗?”温黎歪着头问。
从一开始她就是想利用祂的力量,那点残留的感情里滋生的喜欢也是真的。
温黎说了那么多,其实落到封偃耳朵里的只有一句话,‘我那点见不得人的隐秘想法’
他唇角微扬,眸中流光潋滟,抓住温黎的手突然用力,把她往自己这边拉得更近了,另一只手圈住温黎后背,微凉的吻就这么落在她唇上。
他用行动回答了。
她从一个诡异山村副本里找到了那块骨头,却没有带回来,而是做了木偶,他一直都知道这件事。
他对这件事也并不在意,否则就不会为了救她,用上自己刚恢复的力量和身躯,让她的世界重来一次。
温黎眼前闪过记忆深处的画面。
还是这个地方。
天地银行安排的纸扎人手里只有一张路引。
她和段桑晚都找到了这里,只有一个人可以活着离开副本。
温黎独自在副本里艰难求生,好不容易活下来,她不想死,或者说她不敢死。
安全区的队长已经不多了,段桑晚也得活着回去,守住安全区,她和盛敏思不能死在这里。
可最后谁也没动手。
“你不是要利用这个无尽长廊的规则杀了我吗?为什么还不动手?”段桑晚问。
温黎反问,“你呢?不是要抢路引吗?为什么放下了武器?”
“我的确想过,可你也是我们应该守护的普通人,用你的命来换我们的命,这不是安全区队长该做的事。”
段桑晚深吸一口气,“你拿着路引,跟我的队友去安全区吧,它们马上就要追过来了。”
温黎却突然笑了,“我也在等你先下手啊。”
能活到现在,她手上当然也沾过人命。
但为了自己活,就设计杀死直到现在,不惜承受反噬也在保护安全区的人,这跟人奸有什么区别。
她做不到,除非对方先下手。
“我被污染了,挺严重的。”温黎转过身走向,更深处的黑暗,谁也没看见她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路引就在前面左转,纸扎人的背后,你拿走吧,趁我还没有反悔。”
“反正我也没有亲人在世上,一个人求生早就累了。我只有一个条件,离开后,帮忙寻找一个叫方夏的女生,她如果还活着,就带她和她的家人去安全区。”
“以后世界要真的恢复正常了,记得给我县志单开一页,那是我应得的!”
她怕自己后悔,所以主动走向了走廊尽头,望着阴森幽冷的戏台,确定后面的人真的离开后,才哭出声音。
就算觉得这么活着很累,她也还是害怕死亡,还有很快就会找过来的诡异。
从那时候,石龛后的视线就落到了温黎身上。
所以,没有诡异找过来。
祂不理解,明明跟所有人类一样,那么想活,却要把唯一的路引让给别人。
自己都害怕得要死,还亲手断了后悔的可能。
下次再见,就是变成最弱小的诡异的她。
祂回应了她。
之后,为了学会控制人偶,温黎经常来这里。
一直没成功,封偃也没再说过话,要不是老诡的残肢就堆在地上,她都要以为之前的一切是自己疯了,看到的幻觉。
温黎没有就此放弃,为了让家人放心,她回过几次家。
还去捡过很多次垃圾,赚钱,顺便寻找制作提线的材料。
戏园里的总觉得差了点。
她身上有祂的力量,安宁街区沉积的污水不会再影响她,温黎捡起垃圾来那叫一个毫无顾忌,诡异的,人类的头发都做成2号材料来试试。
又一次失败,她用的是排水道里的头发。
温黎静静地坐在台阶上,神情恹恹,直到祂的声音再次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