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
一浑身沾满血污的侍卫从殿外飞奔入内。
是俞朴的侍卫。
“如何了？”
俞朴把持着司空贵妃，询问。
“情况不好。”
侍卫看了眼姚沛宜，压低声说：“城中将士不敌攻城敌军，定京王还在同西宁王厮杀，城门只怕很快就要失守了。”
简短的一句话，姚沛宜已经快要站不稳，扶住小腹，雷妙妙连忙搂着人，“沛沛，你先冷静一下，定京王那么厉害，他一定能对抗敌军的。”
“我知道。”
姚沛宜用力点头，“我相信他的。”
京城中数百万百姓，都在等着他救。
他不会倒下的。
“贵妃！殿下带着人攻进来了！”
禁卫军中有人来传信。
司空贵妃发出一阵低笑：“看吧，有云儿在，你们谁都伤不了我，他才是这天下的君主。”
俞朴在宫中的人手不多，若是这般，很快就要成为人砧板上的鱼肉。
“报——”
又一个侍卫冲了进来，身后领着乌泱泱近千人，为首的是时来和运转。
“你们怎么来了？”
姚沛宜不敢相信，呼吸不定，“他呢？”
俞朴的侍卫道：“殿下，定京王将暗卫全都派到京城中，他给您留了话，请求您无论如何保护王妃，护王妃周全。”
姚沛宜撑着椅背，无声落泪，“他自己正缺人的时候，怎么能将你们都送进来，这样…他就身后无人了。”
“王妃别哭。”
时来怕吓着小姑娘，将脸上的血擦干净，安抚道：“主子没事，将军在陪着他，属下一定会护您周全的。”
运转点头，面庞皆是坚毅，朝俞朴抱拳，“请殿下吩咐，吾等必将追随。”
“你们领人在这儿护着王妃和女眷。”
俞朴对其中一队人马道：“其余人等，随我杀敌。”
“不要！”俞玖惊叫：“阿朴，不要！”
俞朴回首，只扫过俞玖和文昭仪的脸。
“阿朴，当心。”
姚沛宜知道这个时候，只有俞朴能出头了，她不能自私地拿所有人的性命去赌。
“若是情况不好，就回来。”
俞朴视线落在女子的身上，良久，走上前将人抱进怀里。
雷妙妙一惊。
文昭仪和俞玖却并未露出惊色。
“十岁那年，寒山寺，你告诉我，自己是这世上最珍贵的，自己爱重自己，才会得人爱重。”
俞朴紧紧地抱着人，贪恋地嗅她身上的气味，克制了多年的感情，几乎在这一刻就要迸发出来。
他还是忍住了。
姚沛宜惘然。
“我……”
俞朴将眼角泪擦干，哑声：“我会保护好自己。”
他将姚沛宜松开，撞上小姑娘布满红意却又无比迷惑的眼，深吸一口气，努起唇角，“沛沛，不要怕，我会保护你。”
——
黄土漫天，血流成河，刀枪剑戟互相碰撞的激烈声响从四面八方传来。
战士们的厮杀声，受伤时的呜咽惨痛声，混作一团。
战鼓擂动，雄浑之声从城楼之上传来。
“西宁王，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姚顺立高喊，边敲打鼓面。
“你老丈人这身体不错啊。”
俞亿挥刀砍向俞定京，面上都是戏谑，就像是昔日兄弟俩玩闹说笑时一般。
“西宁王的武功才是让我惊诧。”
俞定京抬膝撞向对方的小腹，力道又狠又重，招招致命，“瞒了我这么多年，不容易。”
“如今连一声兄长都不愿意叫了，看来我们小定京，心里是恨毒了哥哥。”
俞亿不遑多让，一掌重重拍在人的肩胛骨，逼得人后退。
“这一路我遇到的刺客，都是西宁王派来的。”
俞定京扯唇，手中剑刺向俞亿的胸膛，“世上没有哪个哥哥会要弟弟的性命，西宁王这声兄长，从前我喊得出，如今我是喊不出了。”
“定京，我没得选。”
俞亿闪身避过，手肘猛击对方的后背。
“不管你信不信，若你一直安分镇守在太原府，我不会动你，偏偏你也要皇位。”
“不管你信不信。”
俞定京绷紧了面庞，一字一顿：“我从来没想过要皇位。”
“……”
俞亿顿了下，余光瞧见剑锋凛冽的寒光刺过来，旋身利落抬脚踢开。
“定京也知道撒谎了。”
俞亿冷笑了声：“看来娶了妻之后，就连你也会巧言令色，瞒天过海。”
“世上人并非皆如西宁王所想那般野心勃勃。”俞定京挥动长剑，踩在马背上腾空而起，迅速冲向俞亿。
“世上没有人不想要皇位。”
俞亿举刀抵挡，感受到长剑劈下来的猛烈劲道，被逼得连连后退，手腕感受到剧烈的痛楚，鲜血淋漓。
“多年前看你在战场上厮杀，觉得你不要命。”
俞亿长袖一挥，趁机将长刀射向对方没设防的左臂，对方的盔甲被狠狠砍裂，鲜血从手臂上汩汩落下，翻出了皮肉。
“没想到如今成了家，更不要命了，看来你也没有多喜欢弟妹，可怜她一心向着你，
在西宁府的时候，我设计了那一场时疫，本以为你不死也会成为废人，
没想到弟妹竟然对你不离不弃，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也要守着你。”
对方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是利刃，在俞定京的心上划动，鲜血淋漓。
“你错了。”
俞定京声音发哑，攻袭的动作却越发猛烈，“她站在我的身后，因为我爱她，所以我不能倒下，我绝不会倒下，
我只有拼了命，她才能安全无虞，西宁王，你没有被人爱过，自然不明白，何为家，何为爱人。”
俞亿一滞，“你这是在嘲笑我？”
俞定京手腕一翻，长剑从右手调换至伤了的左手，直直朝着对方刺去。
“噗哧——”
不远处的姚放听到了动静，急忙转过身，却只瞧见俞亿的匕首率先刺穿了玄铁银白盔甲，扎进了俞定京的腹部，血淋淋的。
“定京——”姚放长吼。
俞亿眸光闪过森寒慢慢消退，余光中，黄沙漫天外，霞光昏黄，鲜红的血色，照得眼眶发刺。
酸涩的水痕从眼角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