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一刻起，我就是人类的半个救世主了。”系统悬浮在空中，努力摆出严肃的姿态，声音刻意压得低沉。
高方游无语地瞥了眼这个装模作样的蓝色光球，突然开口：“你之前自我介绍时，说自己是更高维度的生命体。”
他眯起眼睛，目光中带着审视和好奇，上下打量着系统，“既然不是机械造物……我倒好奇，你摄入的食物怎么消化？代谢产物从哪里排出？你这球也有皮炎吗？”
系统的蓝光瞬间剧烈闪烁一下，在空中疯狂翻滚：“你、你这啥问题啊？！更高维度生命体的代谢机制岂是你能理解的！”
高方游耐着性子听系统把更高维度代谢机制念叨到第三遍，食指无意识蹭着鼻尖，在纷飞的理论里突然插了句：“总结下来，你就是个只进不出的小型黑洞？”
悬浮在空中的系统气的直跺脚，“啥玩意啊？！都说了是更高维度代谢！你懂不懂啊？！”
“你那原理和黑洞有什么区别？”高方游似笑非笑地盯着不断翻滚的系统。
这场关于高等生命代谢的辩论，在你来我往的交锋中逐渐偏离学术轨道，化作孩童般的斗嘴。
两人拌着嘴转过拐角，消毒水气味混着犬类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
军犬治疗区的白色帐篷外，张彪毅正踮脚张望，怀里的航空箱突然剧烈晃动起来。
“兄弟！没想到能在这里看见你啊！”张彪毅眼前一亮，抬手晃了晃怀里的箱子，“小安心疼它受伤了，问我咋办，然后我带着她就来到这里了。”
他压低声音小声道：“所以那军人找你来这做什么？”
高方游小声回应：“没事，就是上级领导想见见系统。”
航空箱突然剧烈晃动，小狗的前肢扒着箱壁，呜咽声混着口水在箱内回荡。
张彪毅摩挲着下巴打量：“奇怪，这小崽子怎么独独黏上你了？”
高方游后退半步，嫌弃道：“我怎么知道……”
话音未落，系统突然弹出一副圆形眼镜，大喊一声：“我知道了！”
“你上次在剪荨麻时，王婆子举着棍子要打它，你情急之下拦住棍子！高喊‘别打它！它这是我养的’！”
系统推了推眼镜，“心机蛙一直摸你肚子！小狗当真了！它把你当主人了！”
“开什么玩笑，狗能听懂人话？”他嘴硬地反驳，却在张彪毅松开箱扣的瞬间哑然。
带着伤的小狗跌跌撞撞扑来，沾着泥污的爪子精准地印在他刚换洗的军裤上，一下下蹭着他紧绷的小腿。
“叔、叔叔是小黑的主、主人……”小安结结巴巴的声音带着笃定，“那叔叔……给、给小黑起个……新名字。”
系统得意洋洋地在空中转了个圈，眉毛挑得老高：“如何？本大人的推理无懈可击！”
高方游看着脚边摇头摆尾的小狗，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系统继续开口道：“既然是你的狗，那还不赶紧起个正经名字。”
“谁、谁的狗……我再说一遍，那天在山村纯属应急救援……”
“哎哎哎！你别推卸责任啊！就问你说没说吧？”系统窜到小安的头顶，“小安你说对吧？”
小安抬头看一眼系统又看了一眼高方游，最后迟疑地点了点头。
高方游低头盯着小狗，后者正用湿漉漉的鼻尖蹭他鞋子，“就按照小安叫的吧，简单好记。”
系统顿时炸开了锅：“这么普通？起码也得叫‘暗影大帝’或者‘黑洞撕裂者’啊！”
它焦急地在小安头顶盘旋，“小安啊，你想象力这么丰富，再考虑下？或者起我刚刚说的也行。”
小安歪头思考片刻，指尖轻轻刮过小狗的下巴。
后者立刻翻身露出肚皮，尾巴在地上扫出欢快的弧线。
小安断断续续地说出刚刚系统起的名字。
系统叹了口气，“看你读的这么费劲，我就大发慈悲地当照顾你的语言系统了，就叫小黑吧……”
一行人继续前行，系统仍在喋喋不休地吐槽起名品味。
当他们穿过临时搭建的拱门，眼前的景象让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炊烟裹着饭菜香漫过墙头，建筑工地传来整齐的号子声，孩子们在士兵的看护下追逐嬉戏，仿佛外面的丧尸危机只是一场遥远的噩梦。
“保护的背后是放弃……集体主义不过是蝼蚁的安慰剂。“高方游喃喃自语，恍惚间仿佛又听见平等那毫无情感的声音。
“他说人类会在灾难里互相残杀，文明终将毁灭……”想到此处，他忍不住嗤笑一声，眼底满是嘲讽。
“啧啧啧……”系统摇了摇头，“所以说你被那家伙骗得好惨啊！”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熟悉的呼唤。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陈心怡、阑悦手挽购物袋，张凤笛拎着一桶食用油，拉德洛克更是肩上扛着两大袋米面。
最让人瞠目结舌的是——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杯奶茶！
系统原本看见他们都拎着食物就够震惊了，可看到一人一杯奶茶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你你你你们是从哪弄来的！尤其是奶茶！居然还是小雪的！！！”
张凤笛扬了扬咖啡杯，“在商业街拐角的奶茶店买的啊，像之前的品牌基本都有，只不过口味没那么多了。”
系统发疯似的冲到张凤笛面前，看着她手中的小瑞，“不是！这里没有人为了物资争吵就算了！现在连这玩意都有啊！你们到底从哪弄来的？
你们居然用这种末世生存资源换甜水？！这合理吗？！”
说着突然转向高方游，“我不管！我也要喝！”
“闭嘴吧！再吵就把你丢进去当珍珠煮了！”高方游没好气地瞪了系统一眼，随即转向陈心怡，说正经的，物资配给制应该还很紧张吧？你们哪来的购买力？”
陈心怡一笑，从兜里掏出手机，屏幕上有一个名为‘曙光生活’的App，“就这个软件，是国家为了稳定秩序开发的。虽说卫星信号时断时续，但点对点交易功能做得很完善，扫码支付跟灾前差不多。”
“注册时需要人脸识别绑定身份，系统会根据年龄发放基础货币。新用户前三天还有额外福利，之后就得靠打工赚钱了。”张凤笛补充道。
“打工？在末世打工？是去搬尸体吗？”系统发出刺耳的尖叫。
高方游翻了个白眼：“亏你想的出来，你没看见路上那么多正在工作的人吗？”
拉德洛克展开一张皱巴巴的图纸，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基地的人员部署：“现在实行轮班制，现役军人负责核心防御，退役军人和符合条件的民众经过培训后组成辅助作战队。就连锻炼身体都能赚积分，这可是国家为了提升全民身体素质特意制定的政策。”
“而且这里的自由度比想象中高得多。”陈心怡划动手机展示公告，“只要重要区域，比如说实验室之类的地方，想去哪里都可以，出去杀丧尸都没问题。带着记录仪的话，击杀丧尸可以兑换虚拟货币，发现物资报备后出售所得一半归个人所有。”
“那要是有人发现个完整的超市，岂不是发大财了？”张彪毅眼睛一亮。
“没那么容易的。”张凤笛调出一则规定，“你看，发现物资必须立即报备，私自藏匿要处以三倍罚款。而且周边的物资点早就被搜刮得差不多了，现在出去的大多是想追求刺激的冒险者。”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一切似曾相识。”众人齐刷刷将目光投向高方游，张彪毅率先问道：“这话怎么说？”
高方游眸光深邃如渊，声音带着岁月的厚重：“我爷爷总说，抗美援朝时老百姓砸锅卖铁，连孩子都省糖钱捐飞机。如今这虚拟货币、击杀奖励，不正是新时代的‘边打边建’？”
张彪毅若有所思地点头：“这么一说，还真是。国家这是把当年的经验都用上了？”
“远不止这些。”高方游的思绪愈发汹涌，“我舅爷爷讲过，抗日时期根据地搞大生产，纺车声日夜不停；我姥爷参与两弹一星工程，在荒无人烟的戈壁滩隐姓埋名几十年……这和现在咱们重建工厂、工程师们埋头研发又有什么不同？”
系统满脸焦急，“所以这些政策都是照搬？那本大人的救世方案岂不是白想了？”
“你懂什么？”高方游瞥了系统一眼，“新华夏成立时，接手的是通货膨胀、民生凋敝的烂摊子。但党用银元之战平物价，用土地改革安民心。现在的'曙光生活'App，不就是数字时代的货币革命？基础货币分配，不正是'耕者有其田'的现代演绎。”
张凤笛补充道：“轮班制确实和文革时期的‘抓革命促生产’有点像，但更灵活。现役军人核心防御，退役军人辅助作战，普通百姓参与生产，这和当年‘三线建设’的全民协作如出一辙。”
陈心怡点了点头，“改革开放初期搞双轨制，咱们现在既有配给保障基本需求，又有商业街搞市场经济，本质上都是在探索平衡之道。“
系统十分困惑：“这么说，你们不过是在重复历史？”
高方游苦笑：“历史不会简单重演，但人性始终相通。当年我们用‘抗美援朝，保家卫国’凝聚人心，现在喊着‘击杀丧尸，守护家园’——集体主义从来不是空洞的口号，而是绝境中最坚实的依靠。”
系统突然激动起来：“那货币兑换呢？也是照搬历史？”
“没错。”张凤笛点头，“建国初期旧法币兑换人民币是1:，这次新货币改革，必然也会通过汇率杠杆推动转型。”
陈心怡笑着戳了戳系统：“统子，这个App可不只是交易工具。基础货币就像当年的工分，让每个人都能参与建设，这才是稳定民心的关键。”
系统变得有些失落，“原来人类早就有应对灾难的智慧……根本不需要我这半个‘救世主’。”
“错了。”高方游弯腰捡起一根树枝，“经验能指明方向，但路得活人一步一步走。当年‘大跃进’有失误，现在的政策也不可能十全十美。”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推着独轮车的老人、嬉笑打闹的孩童，“重要的是，在危机中守住人性的温度。”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郑重：“我爷爷常说，‘哪有什么天降救星，不过是普通人咬着牙往前闯’。你看这满是烟火气的避难所，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而系统仍在挣扎，不服地开口：“可你们的文艺作品里，都是靠系统、金手指拯救世界！还充斥着资源争夺、腐败黑暗……”
“所以那些只是虚构的爽文。”高方游将树枝抛向空中，小黑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人们爱看英雄救世的故事，不过是想逃避现实的无力感。但你查遍人类历史就会发现——真正的奇迹，永远诞生于千万双手的共同托举，从来都不是靠‘救世主’和‘主角’。”
系统突然安静下来，不再像往常那样咋咋呼呼，而是悬浮在高方游肩头，看着眼前的一切。
远处开饭的哨声穿透暮色，混着此起彼伏的应答声，在避难所上空织成一张温暖的网。
小安蹲在碎石路上，用树枝轻轻点着小黑的鼻尖，惹得小狗原地蹦跳。
“如果没有救世主，那人类靠什么撑过这么多灾难？”系统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困惑。
“集体主义不是写在墙上的标语。它是灾荒年代，陌生人分你半块发霉的馒头；是丧尸横行时，素不相识的人冒死折返带你一起逃离。”
“可数据库显示，人类基因里有37%的自私因子……”
陈心怡晃了晃手中的果茶，柔声道：“所以才需要规则。就像‘曙光生活’App，把利己本能变成建设动力。愿意用积分换奶茶的人，买的不只是甜水，是对明天的期许，相信自己能挣到更多积分，相信秩序终将重建。”
系统陷入了沉默，小短手挠了挠头，几分钟后，它的声音带着几分迷茫：“这……好像懂了，又没完全懂……”
“不懂没关系。”高方游突然露出促狭的笑，“不过刚刚是谁吵着要喝奶茶来着？”
“你不说我都快忘了！走走走！”系统瞬间欢快起来，在空中划出螺旋轨迹。
拉德洛克吸尽最后一口奶茶，将空杯丢进一旁的垃圾桶，双手拎起他们一起带的食物，“我先回去了，这些我就顺路捎回去。”
张凤笛挥手送别，转头便看见高方游盯着系统露出坏笑：“你说……要不要把你这个高等生命，泡进奶茶里当发光珍珠？”
“绝对不行！”系统的抗议声尖锐得能震碎空气，“要不是为了味道，谁稀罕你们这种液体！”它嘴上强硬，却不自觉地飘向商业街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