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窟内刺鼻的硝烟渐渐淡去，弥漫的灰烬在幽蓝穹顶折射下，宛如悬浮的星屑。
呆子挥舞着短手，在高方游面前蹦跶得像个失控的弹簧，唾液星子混着兴奋的语调，将方才异智尸之战描绘得天花乱坠。
话到半截突然僵住——面前人正盯着石壁发呆，对它的手舞足蹈毫无反应。
“我这榆木脑袋！”呆子懊恼地原地转了两圈，蓝光乍现的刹那，它已遁入系统空间。高方游正对着石壁上凝结的冰晶出神，忽然听见呆子雀跃的声音在脑内炸开：“老大！你能听见不？”
高方游浑身一震，在心里没好气道：你吓我一跳。”
呆子亢奋的声音立刻炸开：“嚯哈！我太聪明了！老大，你看那边拉德洛克和顾傲晨隔着老远还能吵起来！就是因为刚刚他俩杀丧尸，拉德洛克不服因为他控制异智尸导致少杀一个，顾傲晨说他扯犊子，拿着两个冷兵器还比不过他……”
呆子连珠炮似的叙述里，高方游仿佛看见两人隔着老远在那里对骂。
“不用在意他们。”高方游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这俩见面就像火星撞地球。”
这时呆子突然压低声音：“老大，小黑偷偷蹭过来了！它爪子扒着你裤腿，它说回去就要把它最喜欢的奶泡狗粮分给你！还发誓要当最称职的看护犬！”
高方游垂眸望去，小黑正用鼻尖轻轻嗅着他受伤的脚踝。
当医疗兵拿着药，给远处的伤员换药时，呆子的播报又准时响起：“老大，他们说你这脚踝骨裂至少要养三个月！不过别怕，我给你的药剂至少能缩短到两个月康复！不对啊，你养伤的期间会不会被其他新兵甩下去？我觉得不会，毕竟你有基础。对了，你可欠我一顿好吃的呢，可别忘了。”
高方游无奈按住额头，“你能不能消停会儿？”
呆子满不在乎道：“哎呀，我这不是怕你无聊嘛！而且多我这么个传话小能手，多方便！你就偷着乐吧！”
它的声音突然压低，带着神秘兮兮的八卦腔，“对了对了！你知道清瘴蕨的根茎在水下会疯长吗？开采队的人正头疼怎么办呢……”
絮絮叨叨的声音持续在脑海盘旋，高方游望着远处忙碌的队友，终于在心底长长叹了口气。
“你就不能有个按钮，我好把你调成静音模式。”高方游无奈地扯动嘴角。
呆子却在大叫：“你懂什么？！我这叫智能陪伴！”
高方游捏了捏眉心，或许比起暂时失聪，拥有个24小时在线的话痨系统，才是真正的‘听觉灾难’。
——
当第一筐清瘴蕨被小心放入特制培养箱时，负责浇水的人按照惯例接了洞外溪流的矿泉水——三株叶片边缘的荧光瞬间黯淡下去，根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溃烂，如被强酸腐蚀的蛛网。
“停！”拉德洛克怒吼一声，他扑到培养箱前，镊子夹起溃烂的根须凑近便携式显微镜，瞳孔在目镜后骤然收缩，“钙镁离子浓度骤降，有机酸代谢紊乱……这水有问题！”
老教授颤抖着推了推眼镜，枯瘦的手指点向培养箱底部的积水：“用洞穴里的岩缝水再试一次。”
当洞穴里面的川流水浇下的瞬间，濒死的清瘴蕨根须竟重新泛起生机，卷须状的毛根像触须般舒展，吸收着水中悬浮的白色微粒。
拉德洛克突然抓起水质检测仪，屏幕上的数值让他倒抽凉气：“洞穴水的硫酸根离子浓度是外界水的27倍，还有微量的……锶同位素？”
他猛地掀开一块附着清瘴蕨的岩石，指着岩层断面的蜂窝状结构：“清瘴蕨分泌的溶蚀酸液和锶元素形成了稳定的螯合物！这东西能保护根系细胞膜，外界水的钙镁离子比例破坏了这种螯合平衡，相当于用肥皂水浇兰花！”
呆子的声音带着发现新大陆般的雀跃：“老大快看拉德洛克那边！他们有最新发现！洞穴水体里的矿化因子和清瘴蕨共生菌形成了完美的代谢循环，其他水源会引发菌群失衡导致烂根——这设定好科学啊老大！”
话音刚落，晶窟深处传来金属碰撞的铿锵声，增援部队的重型机甲如移动堡垒般缓缓逼近。
指挥官看着任务面板，任务伤亡率上限的鲜红警示在虚空闪烁，下方备注栏的代码却如同被加密的混沌星云。
“锁定人数究竟如何判定？”指挥官指尖划过跳动的数据流，余光不经意扫过临时隔离区——那里躺着几个脸色苍白的伤员和不应该在这里的普通人。
他宣布撤离安排时，顾傲晨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指挥官面前：“我帮助你们成功击杀了异智尸，就证明我有实力留下帮忙。我的同伴确实没必要冒险，但是我能派上用场。”
拉德洛克冷笑：“就你？跟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与其在这晃悠捣乱，不如趁早滚蛋。那时候要不是异智尸被我控制住，你早一巴掌成肉泥了！”
“控制个屁！也不知道那时候是谁喊我帮忙来着！”
“得了吧——”
“够了！”指挥官怒吼一声，“顾傲晨，立刻跟救援队撤离！你们两个再吵下去，整个洞穴都要被你们的口水淹没了！”
副官趁机架住还在挣扎的顾傲晨。
角落的羽憾垂眸凝视着川流，直到增援士兵的探照灯扫过他的后背，他才跟着离开。
伤员转运担架陆续抬出，轮到高方游时，指挥官却皱紧了眉。
呆子的声音突然在他脑海里炸开：“老大！指挥官他们在纠结你的去留呢！他们担心你离开任务判定失败啥的。”
高方游挣扎着撑起上半身，疼痛钻心地传来，“帮我问清楚，他们的顾虑究竟是什么？”
话音未落，呆子的蓝光已消失在系统空间里。
片刻后，呆子带消息返回：“两难啊老大！他们觉得你现在受伤严重，行动不便，而且任务还没完全结束，万一因为你的离开导致任务失败，损失太大了。但要是把你留下，又怕你撑不住。”
高方游思索片刻，在心里对呆子说：你跑过去告诉他们，我留下。我不想因为我一个人影响整个任务的成败。
呆子领命，又跑出去传达。
指挥官听后，权衡再三，最终点了点头：“好，既然你执意留下，那就在这里好好养伤，有任何情况及时汇报。”
高方游被安置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角落，小黑安静地趴在他身边。
拉德洛克正用试管收集洞穴水样本，试管壁上突然浮现出墨绿色的絮状沉淀。
他猛地转身，只见上游川流边缘，几株翠绿色的苔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蜷缩，原本舒展的叶片瞬间焦黑，化作簌簌飘落的灰烬。
“谁干的？！”拉德洛克的吼声在洞窟里回荡。
老教授颤巍巍蹲下身，指尖沾了沾水面，立刻缩回手——水体温度比半小时前升高了至少5摄氏度，底层沉积的白色微粒正快速溶解成暗黄色黏液。
“是酸液！”一名科研人员指向上游岩石上蔓延的腐蚀痕迹，“有人在这里倒了高浓度有机酸！
呆子的声音在高方游脑海里炸开：“完了！老大！这一定是之前破坏清瘴蕨的瘪犊子干的！”
高方游撑着岩壁试图起身，撕裂般的剧痛从脚踝炸开，他重重跌坐下去，他忘记自己脚受伤了，急忙喊道：“拉德洛克！取磐生石！磨成粉末导入过滤装置！”
记忆中任务手册的资料飞速闪过——磐生石内部含有的碱金属成分，或许能暂时中和酸性。
果然，当拉德洛克将磨碎的磐生石粉末倒入临时过滤装置，流经的水体逐渐褪去黄色，ph值回升到6.8。
他盯着逐渐清澈的水流，眉头却未舒展：“磐生石粉末只能应急，污染源不解决，清瘴蕨迟早全死。”
老教授突然抓起水质检测仪，屏幕上跳动的数值让他倒抽凉气——水体里除了有机酸，还检测出微量的锶同位素衰变迹象。“这不可能！锶同位素半衰期长达25年，除非……”
“有人故意用磐生石加速酸液反应。”年轻研究员盯着分析报告，冷汗浸透口罩，“磐生石中的碱金属不仅中和酸液，还催化了锶同位素的衰变速度。这根本不是意外……”
呆子的声音都开始发虚，“老大！肯定是之前捣毁咱们采集点的那帮家伙！整个洞穴像迷宫一样，他们怎么可能精准找到清瘴蕨群的？除非是他们！是苏兄妹那些人！肯定是他们干的！百分百是他们干的！”
话音未落，呆子就听见远处洞壁突然传来的争吵声。
“累死了！一边躲着他们一边走的，剩下的清瘴蕨让给那些人算了！”尖锐的抱怨声在岩壁间回荡。
“闭嘴！”另一个男声带着明显的烦躁，“计划就差最后一步了，别在这掉链子。”
话音未落，指挥官的战术匕首已出鞘，冷冽的蓝光划破黑暗：“所有人呈扇形包围！注意隐蔽！”
呆子像颗蓝色流星般窜出系统空间：“等等我！我也要看抓坏人！”
它和拉德洛克几乎同时冲进前方的水晶洞，幽蓝的水晶柱在他们眼前排列成诡异的矩阵。
突然，两道模糊的人影从晶簇后闪过，他们指尖划过的岩壁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纹。
“哪里跑！”拉德洛克的链刃划破空气，却在即将触及目标时穿过虚影。
那两道人影突然化作灰雾消散，空气中还回荡着他们争吵的余音：“都怪你！吵什么吵，被他们发现了吧？！”
“闭嘴！搞的你没喊一样！我还说是你非要弄酸液导致的呢！”
众人警惕地在水晶洞搜索，只找到几处残留的腐蚀痕迹。
指挥官收起武器，脸色凝重：“先确保清瘴蕨安全，这群家伙显然不想让我们完成任务。”
时间慢慢流逝，众人在酸液污染后紧张戒备，生怕异智尸或新危机出现。
当运输兵抱着最后一箱清瘴蕨冲出晶窟时，任务倒计时只剩十几分钟。
老教授颤抖着打开培养箱，箱内的清瘴蕨叶片虽有零星发黑，但核心部分仍散发着微弱的荧光。
经过仔细清点，373株清瘴蕨中坏死率刚好控制在70%，惊险踩中‘最高难度任务’的达标线。
“小心根系！”老教授沙哑地提醒着，枯瘦的手指指着清瘴蕨盘根错节的根部，“这些根须比发丝还细，稍有损伤整株就会死亡。”
科研人员们屏气凝神，用特制的镊子小心翼翼地剥离着每一株清瘴蕨。
“老大！快看！”呆子在高方游识海里兴奋地蹦跶，“任务面板亮红光了！奖励写着可随时提取！咱们现在就把奖励拿了吧？”
高方游靠在岩壁上，瞥了眼远处正在核对数据的指挥官和科研人员：“这种大事还是回去报备后再说。”
撤离途中，担架上的高方游突然想起什么，眉头紧锁：“呆子，我的胧炎觉毅还在洞穴里埋着……”
“对哦！”呆子一拍脑袋，“认主的武器好像会自己归位？要不咱们先养伤，等你恢复了再来找？”
运输车的轰鸣声撕裂黑夜，两团矮小身影跌跌撞撞滚出岩壁缝隙，双胞胎男孩纠缠着的争吵声刺破寂静：“都怪你！不认路还瞎指挥！”弟弟揪着哥哥的头发，“要不是你非要抄近道！至于花那么长的时间吗？”
“你有能耐，你倒是带路啊？就知道埋怨！“哥哥反手揪住弟弟的头发，两人在碎石堆里翻滚。
当探照灯的冷光骤然扫过，兄弟俩瞬间如通电的木偶般僵住。
指挥官的战术靴碾碎地面结晶，每一步都带着压迫性的震颤。“解释一下，你们两个为什么会出在这种深山老林？”
弟弟咬着嘴唇憋红了脸，哥哥却抢先一步挤出眼泪：“我们……我们在玩捉迷藏！”他水汪汪的眼睛偷偷瞥向担架上的高方游，“千万别告诉哥哥姐姐！他们生着病，我们不想让他们担心……”
高方游的手指深深掐进担架边缘，眉头紧锁，死死盯着兄弟二人。小黑警觉地竖起耳朵。
“捉迷藏会跑到离避难所好几十公里的洞穴？”指挥官的声音放得很轻，却让空气骤然紧绷。
哥哥抽着鼻子抹眼泪，泪珠滚过脸颊，“我们、我们就是想找最隐秘的地方！”弟弟紧接着就委屈的大哭起来，兄弟二人一起大哭。
指挥官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两个孩子脏兮兮的脑袋，“先跟我回避难所。不过乱跑的事情，必须要和你们的'监护人'好好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