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
隋怜也没什么好替这群贪心不足的家伙隐瞒的,既然他们做得出来,她自然也说得出来。
她笑了笑道,“我见过很多人族的修行者,他们之中有人走正道,也有人是邪修。说来好笑,邪修的阴邪之处都在明面上,我对他们早有防备自然也不会被暗算了什么,倒是有些道貌岸然自诩是正道的人,曾让我吃过一些亏。”
她的语气轻飘飘的,只是笑着说吃了一些亏,就好像这是什么微不足道的事,和一个小姑娘被同龄的淘气男孩抓了下辫子似的,没什么好特地去说的。
但君长珏听在耳里,心里却相当的不是滋味。
他也见识过人族的手段,他知道他们在利欲熏心之下都能做出什么来。
有时候他都觉得,人心是比邪祟更险恶的。
“被算计得多了,我就渐渐记住了那些人的手段。”
隋怜笑意盈盈,神色淡然:
“譬如说这剪下发丝幻化替身的法子,就是我从一个白胡子老道那里学来的。”
“那个老道将这一手替身术用得炉火纯青,只是这替身术用多了会伤了自身的魂魄。”
“他为了不伤自己的根基,干脆捉来别人的魂魄炼化后放入他用自身精气化成的替身之中,为此害死了不少人。”
“但陛下您能想到吗,就是这样的人居然坚定不移地认为他是正道,一心想要成仙。”
说着,隋怜轻轻摇了下头。
君长珏的脸色阴沉得厉害,他的声音很低,“那个道人后来死了吗?”
“我杀了他,让他为那些冤魂偿命了。”
隋怜淡淡道,“但也有一些心术不正的修行者真的修成了,天道让他们成了仙,把他们接去了天界。”
也是从那时起,她与天道的嫌隙越来越深。
祂让这样手染鲜血无数,视苍生为蝼蚁的恶人成仙,也配称得上是“天道”?
虽说天地本就无情,可祂算是什么东西,祂明明就有私情有私欲,凭什么由祂一句话就能给苍生定善恶分高下,什么三界唯一的真神,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欲主宰三界的伪神!
君长珏深深地望着隋怜,片刻后,他忽而低声道,“既然天道不仁,那就推翻了这片天。”
这是她说过的话,他一直记在心中。
隋怜眼底泛起了一丝涟漪,她睁开眼看着君长珏,他的狐眸里涌动着妖冶的血色,看向她的眼神却情深似海,好似随时都能为她大开杀戒,永不背叛。
她的心忽然狠狠地颤动了一些。
君长珏是上古时期便诞生于世的神兽,他与神女应该很早就相识了,可她已经复苏的记忆中却尚未出现与他有关的片段。
她只隐约记得,君长珏与他统领的青丘狐族一直都站在神女这边,他本人和神女的关系也应该十分密切……
那么当他这般看着她时,可是在透过现在的她,看曾经的她自己?
“陛下,您和当年的神女……”
她还没把想问的问完,忽然就停了下来。
尚书府里的假人刚摸索进了后院里,就被秦烟罗的贴身丫鬟叫住。
那个丫鬟生得很秀气,穿一身浅色的衣裳,又是刚及笄的年岁,整个人就如同一朵初绽的兰花般清秀干净。
隋怜记得,秦烟罗叫她汀兰。
汀兰走到了两个假人身前,脸上的笑容因为过分热情而显得有些虚假,“皎嫔娘娘,您怎么又回府了?您回来也不和府上的人说一声,这要让我家夫人知道了,又要怪罪奴婢招待不周了。”
头发丝变成的假隋怜也朝她笑了笑,“贵府上下都在为老夫人忧心,尤其是你家夫人,她累得都成什么样了,本宫也不想再让她跑前跑后的,就自己进来了。”
汀兰笑着点头,“原来是这样,皎嫔娘娘可真是善良啊。”
隋怜透过假人的眼睛,仔细盯着汀兰的脸瞧了几眼。
而后,她又操纵着假人低下头,看向了汀兰的裙角。
汀兰的裙摆很长,一双绣鞋被裙子遮掩得严实,就连鞋尖都露不出来。
之前在秦烟罗身边看到她时,她的裙子也是这般长度,好像与现在没什么不同。
但隋怜还是发现了不同之处。
大户人家的丫鬟就算再怎么重规矩也毕竟不是主子小姐,丫鬟是要做事的,所以丫鬟穿的裙子,裙角都不会拖地,这样是要方便她们行走。
当她们走动起来时,裙子随着步伐上下摆动,自然而然地就会露出她们的脚。
可刚才汀兰走过来时,她的裙角虽然在晃荡,可隋怜始终都没瞧见她的脚。
不仅是整只脚,就连鞋尖都看不见,看上去竟像是一个无脚的人飘了过来。
汀兰就好像没察觉到假人的视线,她仍然在朝着她们热情地笑:
“皎嫔娘娘,我家夫人已经把您要的东西都备齐了,您打算什么时候出手驱邪?”
假隋怜顿住片刻才在主人的操控下开了口,“不必着急,等时辰到了本宫自然会出手。倒是你们的老爷怎么还不回来?”
汀兰笑道,“夫人已经派人去寻老爷了,快了,就快了。”
她仿佛是在说自家老爷快要回来了,可隋怜却觉得她并不是这个意思。
“什么快了?”假隋怜不解地问道。
汀兰眨了下眼睛,似是没听到她的话,又上前了一步道,“既然皎嫔娘娘现在不急着驱邪,那老夫人院里杂乱,请皎嫔娘娘随奴婢去客院歇息。”
假隋怜也没再追问,点头答应了。
她和假墨漪跟在汀兰身后,被带到了东边一处安静的院子里。
踏进院门后,汀兰刚要回过身,假隋怜忽然抬手点在了她的后心上。
汀兰的身子骤然被定住,假隋怜又绕到她身前,在她的眉心轻点了一下。
“皎嫔娘娘,您这是……”
汀兰刚挣扎着说出了这几个字,便陷入了昏迷,整个人朝后倒去。
假墨漪伸手接了她一把,将她放到了房里的软榻上。
而后,假隋怜走过来正要掀开汀兰的裙子,假墨漪却按住了她的手腕,朝她摇了摇头,一脸认真道:
“邪祟,脏。我来,不要脏了娘娘的手。”
巷子里,隋怜扬了下眉。
这可不是她教的,这个小假人有点东西嘛。
假隋怜垂眸看了眼自己被攥住的手腕,眼里闪过一抹困惑。
她只是神女大人的头发丝而已,头发丝也怕脏吗?
但就在她困惑时,假墨漪已经冷着脸扯掉了汀兰的裙摆。
假隋怜讶异地看着他。
但凡换个男人做这种事,都像是在对着姑娘家耍流氓的无赖混混。
可他做起来,竟有种道心凛然,一切都只为斩妖除魔的感觉。
隋怜感受到从自己假人内心传来的那一抹荡漾之情,嘴角抽搐了下。
怎么回事,可能是她的巫术没学明白出了什么差错,她的假人居然是个恋爱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