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长珏因她的笑容晃了神，心跳越来越快。
他的九条狐尾都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它们朝着隋怜蹭去，想要紧紧簇拥住主人心中的姑娘，那力度大到仿佛要把她揉进他的身体里。
隋怜被柔软蓬松的狐毛闷得透不过气来，她努力张开嘴道，“陛下，先别抱我，让我把话说完。”
她其实已经找到除掉阴影却不伤及凡人的办法了。
先前她和君长珏看到天上的乌云，再看到被笼罩的尚书府地上多出的影子，都下意识地以为这是天道在天界施法捣的鬼，千年前神女在两界之间用命设下的结界已经动摇了，天道突破这道屏障不过是时间问题。
但在尚书府转了一圈后，她却明白过来，她们想错了。
若是天道真能突破那道屏障，祂又为何要打草惊蛇？
若她是天道，祂绝不会在这时候惊扰人间，她要让她们都被蒙在鼓里，还做着在结界庇护下就能平安无事的美梦。
待到结界一除，天道带着它本源的力量亲来人间，到那时她和君长珏定会被打得措手不及，难有还击之力。
这样一来人间易主妖族覆灭都指日可待，这才是祂应有的做法。
可现在天道都做了什么？
祂在天上弄出一大团乌云，还派来腾蛇和混沌这两个疯疯癫癫，脑袋不太好使的搅屎棍，虽然是给她制造了一些麻烦，可这对祂来说有何大用？
除非天道真是被她气得不轻，纯纯想恶心她一把。
“会不会有一种可能，天上的乌云和尚书府里的影子，这些其实不是天道搞出来的。”
规则一提到，【天道在人间投下的阴影无处不在】，她先前一直把这句话的意思理解为阴影就是真的阴影，是她能看得见的异象，所以天上一出现黑云，她便下意识的把它归为天道出手了。
可若是当真如此，规则为何又说“阴影无处不在”？
黑云只悬在尚书府上空，也只有尚书府里有诡异的影子，谈何无处不在？
隋怜眼里的紫光亮得冷厉，声音却愈发地轻了下来，仿佛是在提防隔墙有耳，“陛下您是否想过，如果这些都是地上的人捣的鬼呢？”
君长珏的目光骤然冷沉。
是有人在故意制造混乱，其目的就是为了告诉京城众人，神女已经无法庇护人间了。
恐怕很快还会有流言传出，所谓的神女不仅没法给人间苍生带来安宁，而且已经堕落成天道所不容的妖邪。
而他这个决心拥护神女到底的皇帝也根本就不是人族应当拥护的帝王，他与神女一样都是妖邪，正道就该推翻他这个残害众生的暴君。
一旦让对方的阴谋诡计得逞，真正制造乱子草芥人命的黑手将会安然躲在幕后，甚至会被不明真相的众人捧为正义之士，而他和隋怜却将百口莫辩，被污蔑为引发所有乱子的根源。
他知道，人类做得出这样的事。
不择手段地颠倒黑白，这是人族中最精明的那些人最擅长的手段，千万年来他们都以此对付异类，而且几乎每一次都能成功，因为就连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
在这些人面前，就算妖族的力量再强大，仍旧稚嫩如幼童。
“陛下，这就是人心。”
隋怜低叹了一声，声音中有些无奈，眼里的锐意却不减，“人心叵测，好起来时胜过神仙，坏起来时却比鬼门关里的邪祟更可怕。”
君长珏垂下浓密眼睫，低声道，“并非所有人都是坏人，但人中永远都有坏人。”
闻言，隋怜忍不住愣怔了下。
这句话好耳熟，她好像在哪里听过。
她一时想不起来，便又继续正题道：
“腾蛇和混沌虽然自称成了仙，它们先前在人间也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但你我都未亲眼所见它们当真去了天界。”
“谁是仙谁是鬼都是天道说了算，所以成仙不一定要飞升，更无需去天界，只要祂赋予了谁资格，谁就是仙。”
“若是它们一直被天道藏在人间的某一处，那它们便不必通过那道屏障就能出来作祟了。”
“如今在背后指使它们做事的，并提供给它们藏身之地的，应该都是某位人族的修行者。”
“只要这些异象的源头都在人间，那就好办了。”
“只要找到了那个人，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规则3：【比邪祟更可怖的是仙，比仙更善于算计的是人。你所庇护的人间有很多人想要你的命。请小心你面前出现的面孔，还有暗中伸向你的手。】
这条规则时刻烙印在隋怜的心里，规则是在提醒她，这次作祟的是人，最想害她的恰恰是她费力保护的人类。
规则6也提到，她要去找“银针”“画皮”“白绫”和“绣花鞋”这四样东西的真品，找齐后她就能找到最恶的那个鬼。
这个鬼字很有误导性，可规则7紧接着就说明，要先做人才能有鬼。
所以最想害她的一定是人，或者说，那家伙以前是人。
君长珏看不见规则，也懒得分析这么多，他现在只想把人族的修行者都叫到一起挨个审问，他就不信在他的狐火燃烧下，还烧不出那头白眼狼的端倪来了。
那个人若是就藏在京城之中，那他就算毁了这座城掘地三尺也要把对方找出来。
隋怜只是看了眼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在他要开口前连忙道：
“陛下莫急，事情还是要慢慢来。”
君长珏幽深的狐眸里泛着水纹般的血色，看着潋滟妖冶却又杀气腾腾。
但因她一句慢慢来，他到底还是闭上眼平息了内心的杀意，再睁开眼时他的眼眸变回了克制的墨色，轻柔地望着她，“好，朕都听你的。”
隋怜朝他笑了笑，说出了心中的推断：
“要彻底解决尚书府的事，就要先找到失踪的户部尚书，他才是最关键的人物。”
“他的夫人秦烟罗与府中其他人一样，成了被影子影响意识的影傀，我试探过她，她并不知情，可户部尚书本人未必是无辜的。”
“若是真如混沌所言，老夫人是在嫁人时就已经被它附身，那一个被上身的娘生下的儿子，又怎会清白无害，丝毫不沾染邪术？”
“刚才走在尚书府里的时候我就发现了，那些地上的影子能看见地面上的事，我猜它们就是户部尚书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