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7章 “对于敌人和盟友，端木先生是怎么考虑的？”#
想象总是美好充满希冀。
姜也总是经历了岁月社会洗礼才格外狠辣入味。
端木云策没能如愿在血液沸腾翻涌的振奋时刻从这个世界逃离。
更准确地说，是他刚打开车门......
端木家后车的几个保镖就压到了车门面前。
几人训练有素地俯下身子，向车内那位颔首示意：“家主，直升机已经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端木云璟不紧不慢地从另一侧下了车，目光随意地瞥了一眼事故现场，旋即低声“嗯”了一下。
紧接着，端木云策就被那几个向来只听端木云璟的手下“礼貌”地请上了攀向直升机的云梯。
嗯。
他又被迫和端木云璟坐在一起了。
气性烦躁。
正欲换个位置，端木云璟却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男人的视线不在他的身上，他还在时刻关注着面板上某个危险的红点位置，声音却沉静地令人发寒：
“别忘了。”
“我提前带你回来......”
端木云璟掀起眼皮，与端木云策对视：“是有更重要的事安排在你身上。”
“你已经成年了，别给我任性。”
“可是，明明刚才我只要——”
只要下了车奔跑起来。
只要跑起来......
只要沿着车道去那个地方看一眼......
也许就能得到一个全新的答案。
端木云策情绪激动，眼神中的愤然让端木云璟一秒钟就解读了他的意思，根本没允许他说完，径直打断了他：
“没有‘如果’，也没有‘只要’‘就会’。”
男人的视线再次回到屏幕上，声音冷冽到近乎无情：“这些只有弱者祈祷不会被命运摧残的假设，我不希望在你口中再听到第二次，端木云策。”
“你没有能力成长到自己去掌控命运，就别抱着什么侥幸心理去享受你偷窃到的，守都守不住的人生。”
—
两人的路线并没有直通端木家的别墅，而是飘然路过之后停在了京都的另一处庄园。
虽然在飞机上的时候端木云璟就跟端木云策提及过，今晚有个重要的宴席需要出席，京都除了沈家玖家之外，其他大部分势力不凡的家族都会参与。
真正见了面的那一刻，端木云策还是没能留下什么好脸色给那些笑容虚假迎上来的叔叔伯伯婶婶。
他不喜欢虚与委蛇，可还是被端木云璟按着脑袋对那群名义上的长辈问候了声。
不过他的臭脾气并没有引起那群人的不满，反倒是被夸了几句“有个性”，“少年意气最为难得”。
对此，端木云策冷哼了声。
话说的这么漂亮好听，却也没见这些人有谁是真心的。
如此阿谀奉承，不还是为了和他哥端木云璟更进一步交谈么？
果不其然，甚至都没有到平常宴席的酒过三巡，端木云策很快就被众人挤出了端木云璟的可控范围内。
尽管那群人表面上还能维持着笑脸，端木云策却能看出他们眼神里流露着的不安与慌张。
发生了什么？
这接风宴也是，哪有人会把这么盛大的宴席定在深夜。
不像是为了端木云璟的接风洗尘，倒像是......
京都里发生了几大家族都不可控的大事，所以才会急不可耐地邀算得上主心骨的端木家家主入席商讨。
以端木云策的脑子，能想到这些还都是因为柳臻之前在他耳边反复捣鼓的“因果推演”。
再往深，他就想不到了。
试图从几人的交谈声中了解到什么信息，但端木云璟却早有准备，稍稍抬了抬杯沿，就有人引着只听到“二爷”，“沪市”，“蠢蠢欲动”几个字的端木云策离开了大厅。
目送着端木云策踏出门，端木云璟才收回目光。
考虑到端木云策对沈家那位千金小姐的特殊心思，端木云璟还是决定不让他现在掺和进他与沈知寒之间的恩恩怨怨里。
身边的人还在喋喋不休着，越说汗越多：“端木家主，这好端端的，沈二爷却突然回了国，导致国内很多生意都不敢推进下去，多方势力也被限制不敢轻举妄动，您说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身边压低了的抱怨声此起彼伏，这群平日里在京都招摇豪横惯了的富家“老爷”、“夫人”、“少爷”，似乎背地里也有不为人知的格外忌惮。
耳边嗡鸣着他们焦急神色间的惴惴不安，端木云璟却没有分出心思去听他们的一杯酒接着一杯酒敬上来明里暗里的“求您出手”。
他的的目光始终落在门外。
那里......
恰巧避开大厅里虚晃刺目的白炽光，一捧皎洁的月光清清亮亮留在一寸方圆之间，不歪不斜倾洒在闷着头满脸不悦毅然决然踏出门的端木云策身上。
啧。
那抹月光太过于耀眼。
像是为不屑于拘泥于世俗追逐自由的红发少年镀了一层圣洁的光辉。
又像是......
在为他不顾一切的一腔孤勇保驾护航。
对于这样突生的念头，端木云璟蓦地想起了那位温姓小姐。
虽然自己只和她有过那么一次的接触。
但确实。
他不得不承认。
用皎月来形容那少女，再合适不过。
轻轻抿了抿杯中酒，端木云璟转了身。
虽然还是对身边人没有什么应答，那群乌合之众却如蝇虫般紧紧围绕在他的身侧。
水泄不通。
在月光倾洒万物生晖的那一刻，身为端木家现任家主的端木云璟沉了沉眸子，随着身侧人的意愿，踏上台阶。
他与身后桀骜不驯的赤发少年背道而驰。
一个脚步不停跨进远离世俗人情阿谀奉承的后院。
一个被京都各势力门面上的掌控人簇拥着登上了大厅内的高座。
身不由己。
坐其位职其责。
端木云璟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几个字的含义。
于是再次抬眸的时候，他眸中已经恢复了往日应对这群人的假意客气礼节。
许是终于见这位露出了些许和蔼的笑容，周边人才敢把他们担心的更扩大化告知端木云璟。
零零散散听了几句入耳，端木云璟了然了他们大致的意思——
无非就是沈知寒的突然回国，给他们带来了过于压抑的恐慌。
这群人......哦不，应该说是他们这群势力集结在一起，最初的目的就是为了推翻沈家。
原因很简单。
沈家若只是单纯的一家独大，他们倒也有正面理由硬刚。
但偏偏沈家是只笑面虎。
明明暗地里已经制衡了大部分产业，压制其他家族的扩张发展，明面上又做出一副“我与你们同等，我们有利共享，有难同当”的“好大哥”模样。
于情于理，这群人都拿不出理应与其为敌的证据线索。
这样就导致沈家大部分的行动看起来都像是毫无威胁，甚至表面上还在社会反映中有利于其他家族的扬名立万。
但实际上......
却是默然地，一步一步，将其逼上濒死的悬崖。
这么多年，已经不止一个家族在沈家这样的逼迫下失去独立存在的资格了。
用端木家的话来讲，沈家就像是隐在丛林中狡猾的猎手。
而他们......
都是其游戏玩乐的猎物。
这样的反沈家联盟从端木云璟继任端木家家主开始就已经存在了。
甚至似乎......
成立得还要更早一些。
“我们倒不是反对二爷回国，只是二爷这样一声不吭谁也没通知就突然回来，还停留在生意交汇中心的沪市附近，实在是......让我们很难安心。”
此言一出，身边其他家族的声音立马就安静了下去。
端木云璟闻声抬眸。
开口的是一个站在远处的男人。
虽然隐在角落里，他的身份却是这群人里除了端木云璟之外最高的。
端木云璟知道他。
他姓萧。
京都里甚至比沈家财产还要富上一倍有余的萧家。
也是......最初拉帮结派势必要与沈家不死不休的发起人。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位中年男人的儿子......好像还跟他弟弟端木云策有些校园里称之为“青春热血”的渊源。
对于那人忽然引入的话题，端木云璟没有接过话茬。
他依旧稳稳坐在座位上。
明明是来客，却偏偏一副东家的理所应当。
甚至眼神中还夹杂着......几缕轻蔑。
这也不怪他对他们是这样的态度，毕竟在端木家历来的认知中，这群有钱却对灰色产业生意一窍不通，偏偏又要装大头硬闯进来“玩一玩搏个有钱有势名声”的家族......
有一个统一的称呼——
软蛋废物。
而萧父在端木云璟眼里，就是最大的软蛋废物。
萧父倒是不在意他这样居高临下的姿态，依旧微笑着持续输出。
只是听了几句，端木云璟就挑起了眉。
虽然以前也有过这种规模的宴席，但萧父总是扮演“默默无闻安心出钱等着大家把沈家消灭掉就皆大欢喜”的角色，鲜少亲自站出来说些什么。
算起来，这是端木云璟第一次从这人口中听到这么多。
而且，对方蛊惑人心煽动情绪的能力......
非同寻常。
寥寥几句，字字不在重点，合起来却莫名其妙直戳当场这群人压在心底的不安与躁动。
周围人的神色肉眼可见地更为焦灼慌乱。
随着萧父的声音渐停，他只是提及了一句“我们该想个法子”，就开始源源不断有家族站起来喧嚣着要趁这次良机打压沈知寒的势力。
一个两个。
三个五个。
一群。
他们都情绪激昂地站起了身，落下来的声音也激昂亢奋。
他们想让端木家参加这次讨伐沈知寒的行动，想让端木家出人出力，想要趁沈知寒离开他的舒适圈还停留在陌生城市这种时机下，开始他们的瓦解沈家大计。
众人拾柴火焰高。
被他们搅得端木云璟根本没有机会去细看那又隐在人群中的萧父的表情。
举目望去满满都是赤红的双眸像是甲亢了一样催动着他给出一个同意的答案。
可端木云璟没答应。
废话。
他和沈知寒斗了那么久。
他们不了解沈知寒，他还不了解么？
沈知寒能给出这样利于他们出手的机会，就是做好了万全迎敌的准备。
再说了。
沈知寒什么时候在意过自己身边人是多是少？
他不经常只身......嗯，顶多带着他那个管家，龙潭虎穴都咔咔往里面跳。
只要他这个人在，就有的是手段和方法反将一军。
就你们这群乌合之众去围堵他？
还要我们端木家带头去找他麻烦......
真是嫌命长了。
不过......
端木云璟听了半天也没听到个他们具体的行动计划，难免有些好奇，这群鼠辈到底是掌握了什么样的天兵神将才能这么信誓旦旦？
他假意安抚着快要靠到他身边来的老爷夫人，随后询问：
“你们想要我们端木家做些什么呢？没有详尽的安排，我们端木家可不做这种冲锋陷阵的牺牲。”
音落，大厅内瞬间鸦雀无声。
挤在前面的人面面相觑，挤眉弄眼似乎在纠结着要不要将计划全盘托出。
那躲闪的眼神看起来好像是在疑惑“端木家不是向来和沈家最不和么，怎么会来要个详细的计划？不应该听到有收拾沈家的方式就立马无条件赞成一马当先出人压制沈家势力么？”
呵。
端木云璟的目光饶有兴趣地从这群人的面容上游移而过。
其实如果是一个多月前的他，听到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确实就算有顾虑，也会选择顺从他们的意思。
毕竟，扳倒和自己近乎同龄却优于自己太多的沈知寒，亲自把沈家踩在脚下......可是他觊觎了很久的所求所愿。
只是。
在他还抱着这种哪怕破釜沉舟也要拉对方一同下地狱的心思时，在那段昏暗的地下车库走廊里，他听到了身边少女不经意的一句问话：
“对于敌人和盟友，端木先生是怎么考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