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众席上的议论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水晶巨幕上。
秘境之中，1号手持玄铁重剑，却没有丝毫动手的意思，只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戴落。
他的目光扫过她满身的伤痕，扫过她紧握长剑的手，最后落在她手腕上那串五彩魔晶石手串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你倒是有趣。”
1号率先开口，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四系魔法，斗宗斗气，还会炼器炼药，甚至能用毒……这样的天赋，不该是南大陆斗兽场的奴隶。说说看，你来自哪里？”
戴落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她握着长剑的手又紧了几分，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眼前这个男人太过神秘，看似邋遢如乞丐，身上的气息却深不可测，让她不敢有丝毫放松。她不知道对方的意图，也不想暴露自己的来历，沉默是最好的防御。
1号见她不答，也不生气，反而笑了笑，直接坐到了10号自爆后留下的残骸旁边。
尸体的碎块与血迹溅了他一身，他却毫不在意，从怀里掏出两壶酒，随手扔了一壶给戴落。
“咚”的一声，酒壶落在戴落脚边，壶口的木塞松动，浓郁的酒香飘散出来。
戴落低头看了看脚边的酒壶，又抬头看了看坐在尸体残骸旁悠然喝酒的1号，嘴角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
坐在尸体旁边喝酒？这是什么奇怪的癖好？
她能清晰地看到，1号的衣袖上沾着暗红色的血迹，头发上还挂着细小的碎肉，可他却像是坐在自家后花园一般，仰头灌了一大口酒，酒液顺着嘴角流下，浸湿了胸前的破衣服，看起来诡异又荒诞。
戴落没有去捡那壶酒，而是缓缓后退了几步，拉开了安全距离。
猛猛嗑药！
她的目光始终锁定在1号身上，体内的斗气与魔法元素随时保持着戒备状态，只要对方有丝毫异动，她就能立刻发动攻击。
1号注意到她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怎么？怕我下毒？”
戴落依旧沉默，只是握着长剑的手更紧了。
1号也不勉强，又喝了一口酒，才慢悠悠地说道：“其实我没打算现在动手。你打了一场恶仗，一身是伤，我要是现在出手，未免太胜之不武。”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有些飘忽，“而且，我突然想找人说说话了。你想不想听故事？”
“不想。”戴落毫不犹豫地拒绝，声音冰冷，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1号喝酒的动作一顿，随即失笑：“你这丫头，还真是没有眼力价。”
他也不管戴落愿不愿意听，自顾自地讲了起来。
“我叫墨渊，一年前，我也是这场焚天秘境排位赛的胜出者。”
1号的声音带着一丝悠远，仿佛在回忆遥远的往事，“那时候，我杀了最后一个对手，从秘境走出来，南宫刹亲自迎接我，西大陆的贵族们争相拉拢我。这一年来，我锦衣玉食，住的是雕梁画栋的宫殿，身边围着的是如花美眷，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过得简直是神仙一样的生活。”
他顿了顿，仰头又灌了一大口酒，眼神却渐渐变得空洞：“可你知道吗？我睡不着觉。每天晚上，闭上眼睛就是秘境里的厮杀，是那些死去的人的脸，是飞溅的鲜血和断裂的肢体。我住在金屋里，却觉得自己像在地狱里，每天都活在极端的恐惧之中。”
戴落眉头微蹙，没有说话，却不由自主地听了下去。
“我不是自愿来斗兽场的。”
墨渊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深深的痛苦。
“我原本是中州大陆一个小家族的少爷，父母疼爱，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可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让我的家族覆灭了。新神殿的人找上门来，说我们家族私藏禁忌功法，不由分说就展开了屠杀。”
“我亲眼看着父亲为了保护我，被新神殿的人斩断四肢，活活打死。母亲为了让我逃跑，引开追兵，最后被乱箭穿心。我的未婚妻，那个总是笑着叫我‘阿渊’的姑娘，为了不让我被发现，主动跳进了火海……”
墨渊的声音颤抖着，眼中布满了血丝，脸上的邋遢也掩盖不住那份深入骨髓的伤痛。
“我逃了出来，却成了丧家之犬，被新神殿的人追杀，最后走投无路，才被迫进入了南大陆的斗兽场。我以为赢了比赛就能获得自由，就能报仇，可我错了。”
“赢了又怎么样？我还是活在恐惧里，还是报不了仇。新神殿势力滔天，我这点实力，在他们眼里不过是蝼蚁。”
他自嘲地笑了笑，笑容里满是绝望，“我每天都在想，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是为了那些逝去的人？可我保护不了他们，也报不了仇。是为了自己？可我每天都活得生不如死。”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戴落，眼中充满了迷茫与渴求：“你告诉我，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
戴落看着他痛苦的模样，沉默了片刻，然后淡淡地说道：“如果你觉得活着没意义，那就死呗，你自杀吧。”
墨渊愣住了，显然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戴落继续说道：“反正你我之间，最后只能活一个。你要是自杀了，我就能直接拿到第一，离开这里。对你来说，解脱了。对我来说，省了麻烦，皆大欢喜。”
“噗——！”
焚天斗兽场的观众席上，有人忍不住笑了出来。
“哈哈哈！这7号也太直接了吧！”一个贵族拍着桌子大笑。
“人家跟她掏心掏肺讲了半天悲惨身世，她竟然让人家自杀！”
“太爽了！我就喜欢7号这股不按常理出牌的劲儿！”
支持戴落的观众们纷纷叫好，“墨渊这话说得婆婆妈妈的，活着没意义就去死啊，在这里矫情什么！”
“之前还觉得这场景太无聊了，现在看来，简直太有意思了！”有人笑着说道。
“看墨渊被7号噎得说不出话来，莫名的解气！”
之前那些因为没有看到厮杀而不满的观众，此刻也被这诡异的互动吸引了。
他们原本想看的是血腥的战斗，可现在，看着戴落用最直白的话噎得墨渊哑口无言，竟然生出了一种别样的爽感。
“这7号，真是个狠人！”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贵族捋着胡须，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面对墨渊这样的对手，不仅不畏惧，还能如此冷静，甚至反过来怼他，这份心性，实属难得。”
“不过话说回来，墨渊的身世也太惨了吧？新神殿竟然这么残忍！”也有人对墨渊的遭遇表示同情，“难怪他会觉得活着没意义，换做是谁，经历了这些，恐怕都会崩溃吧。”
“同情有什么用？在这斗兽场里，只有强者才能活下去！”立刻有人反驳，“墨渊就算身世再惨，也改变不了他是戴落对手的事实。要么杀了戴落，要么被戴落杀了，矫情没用！”
观众席上议论纷纷，有人同情墨渊，有人支持戴落，还有人催促着两人赶紧动手，场面热闹非凡。
秘境之中，墨渊被戴落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他看着戴落那张毫无波澜的脸，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又变成了苦笑：“你这丫头，还真是……冷酷无情。”
“在这秘境里，冷酷无情才能活下去。”
戴落淡淡地说道，手中的长剑依旧没有放下，警惕丝毫未减，“如果你不想自杀，那就尽快动手吧。我没兴趣陪你在这里浪费时间。”
墨渊摇了摇头，又灌了一口酒：“我都说了，没打算现在动手。你一身是伤，我不屑于趁人之危。”
他顿了顿，眼神复杂地看着戴落，“我只是太久没找人说话了，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么多。”
戴落没有说话，依旧保持着戒备的姿态。她不相信墨渊会这么好心，在这生死攸关的秘境里，任何一丝放松都可能带来致命的危险。
墨渊似乎也看出了她的警惕，笑了笑，没有再强求，只是自顾自地喝着酒。他坐在尸体残骸旁，一杯接一杯地灌着，眼神时而迷茫，时而痛苦，时而又带着一丝释然。
戴落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手中的长剑始终没有放下。她不知道墨渊到底想干什么，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动手，但她知道，自己必须时刻保持警惕，不能有丝毫大意。
时间一点点过去，秘境中的毒圈还在不断收缩，周围的空气越来越凝重。
墨渊一壶酒喝完，又打开了另一壶，酒液顺着他的喉咙流下，浸湿了他的衣襟。
“你知道吗？”墨渊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醉意，“我有时候会想，如果当初没有逃出来，而是和家人一起死在新神殿的屠刀下，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戴落没有接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可我又不甘心。”
墨渊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我父母的仇，未婚妻的仇，还有我家族的仇，不能就这么算了。我活着，就是为了报仇，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我也不会放弃。”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死死地盯着戴落，眼中的迷茫与痛苦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杀意：“所以，我不能死。想要拿到第一，离开这里，你就必须杀了我！”
话音未落，墨渊猛地站起身，身上的气息瞬间暴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