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回答之后,姜夭妍瞬间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她的伤患之处,“我帮你检查一下,如果碰到了疼的地方,就告诉我。”
她毫不犹豫地在宣凝身侧跪下,双手从她左腿膝盖处开始,一点一点慢慢往下揉捏,同时还得不停扭头,认真观察着宣凝的表情变化,以确定受伤的具体位置。
终于,在摁到某一个点上的时候,宣凝突然倒吸了一口冷气,眉头也顿时揪作一团,“就是这里,就是这里……”
真是太疼了,动也动不了,碰也碰不得。
“这里?”姜夭妍回过头,打量了一下那块清瘦却结实的小腿肌肉,内心悬着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应该是抽筋了,问题不大。”
万幸万幸,没伤着骨头就好!
既然确定好了症结所在,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容易多了。
姜夭妍迅速脱去宣凝脚上的运动鞋,手掌托住她的脚底板,看似随意地摆弄拉扯了几下,然后抬头问道:“现在还疼吗?”
宣凝点点头,尝试着动了动小腿,发现那股磨人的刺痛果然是已经消散无踪,只剩下一些非常轻微的酸麻感,也不足以挂齿。
她惊喜一笑,用无比崇拜的眼神看向姜夭妍,“我已经好多了,谢谢你!”
看到宣凝没事,夏程程也拍拍胸口松了一口气,扶着她的肩膀劝说道:“宣凝,要不你就先坐在一旁好好休息吧,等到下午不那么难受了再练?”
听到这话,宣凝连忙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全身上下都写满了抗拒,“不行不行!我真的已经恢复好了,可以继续跳舞,而且这段时间的训练任务那么重,怎么可能要因为一个小小的抽筋,就白白耽误半天功夫呢?”
离总决赛没多少日子了,其他人都在分秒必争地练习,我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事情上。
更何况,我现在站着的这个位置,太高太危险,每时每刻都会被人盯着,一但出现什么差错或失误,就跟身败名裂没什么区别了……
“可是,你都已经跳得这么好了,就算少练几个小时,也没关系的~”宫奈葵从她身后探出一个小脑袋,平日里满是甜美笑容的小圆脸上,此刻却挂着浓浓的苦恼与担忧。
花田莉也忙不迭地在一旁复核:“对啊对啊,你借此机会好好休息一下,也就当是让我们这些训练进度赶不上你的人,稍微喘口气。”
没错,组里面的所有人都知道,没有什么东西能难得住宣凝,她早就已经把歌全学完了,舞全跳会了,大概就只有队形走位部分,练得还不是很流畅。
但这也并非是她的问题,主要原因在于某些队友太过拉胯,堪比搅屎棍一般的存在,每次都能把好好的队形给搅成一团乱麻,叫人身心俱疲,不忍直视。
四舍五入一下,相当于除了姜夭妍和赵恩绘之外的其他成员,都是她宣凝的拖油瓶。
而现在,几个拖油瓶们齐心协力,你一言我一语的,务必要让某位传说级别的卷王歇一歇,别跑这么快,顺带高抬贵手,给她们这些实力那么强的普通人一条活路。
求求惹!
就连姜夭妍,也在帮宣凝穿好鞋子之后,冷着脸色一本正经地告诫道:“你现在不能跳舞,要休息。”
正常人是不会随随便便摔一跤,就直接摔抽筋的,除非她的身体已经疲惫到了极致,再也承受不起一丁点超负荷的肌肉刺激。
再结合一下宣凝这几天没日没夜地折腾,不是在练习室练舞,就是在去练习室练舞的路上,把一天中的休息吃饭时间林林总总全加起来,恐怕都还不足六个小时。
这一次抽筋,就是身体向外界所发出来的求救信号,提醒宣凝现在应该休息了,什么事情都不许干,乖乖休息!
宣凝被大家苦口婆心的唠叨烦到受不了,忍不住捂着耳朵,委屈巴巴地抗议道:“行啦行啦,我知道了,听你们的就是!”
“还有,你们不要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在我身边好不好,该练跳舞的练跳舞,该排队形的排队形,我自己能站起来,也能走!”
确实,所有人都围在这里的话,空气封闭无法流通,不利于休息恢复。
更关键的是,宣凝这么精致得体好面子的一个人,也绝对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让所有人都看到她状态不好时的尴尬与无措。
虽然大家都很担心,但考虑到宣凝心里面的感受,直到最后也只不过是简简单单嘱咐了几句,便相继离开,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chianti?”江扬看着旁边的人突然停住脚步不动了,疑惑地伸出手,扯了扯她的衣袖,“走啊!”
“走哪里去?”
孔翊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随后转过头,注视着那一道清瘦娇小的背影,一瘸一拐摇摇晃晃地走向窗边长凳,“现在,可是连一个能教我跳舞的人都没有喽!”
窗外阳光明媚,照在她身上,犹如描金绘雾,恰似画中人。
这么一只楚楚可怜娇娇弱弱的小家雀,体内蕴藏着的能量,却似万丈渊谷一般,深不见底,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有意思,真有意思……
江扬认真分析了一下她刚刚所说的话,心里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果断掰过孔翊的肩膀,郑重其事地说道:“行,今天就让我来教你跳舞!”
“你?”孔翊看着对方,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勾了勾唇角,同时也不着痕迹地自己肩膀上那只手给撇了下去,“抱歉,我实在不忍心拖累一个自身难保的人。”
说罢,也不打算等待对方给出回应,便自顾自地背过身去,往窗台边的方向走。
江扬睁着灯泡似的大眼睛,搁原地愣了好久,慢慢悠悠伸出一个手指头,不太确定地指了指自己,“她……她是不是在拐弯抹角地嫌弃我?”
但仔细一想的话,又好像不应该这么说。
没错,不是“拐弯抹角”,而是“光明正大”。
就差当场鼻孔一翻,白眼一甩,冷冰冰地吐槽说“你跳得太烂了,根本没资格教我”。
江扬承认,以自己现在的舞蹈能力,确实是比不上那几个大神级别的舞担水平,但要指导一个四肢简单头脑发达的孔翊,那可绝对是绰绰有余的。
结果,人家倒还看不上自己了!
不对啊chianti,你这小丫头以前可不是这样的,难道真是因为有了新老师,就忘了旧队友?
江扬摸着下巴,目光跟随着孔翊行走的方向一路远去,直到看见对方在宣凝面前站定脚步,两个人嘀嘀咕咕的,好像在说些什么似的。
“对不起。”
宣凝正坐在休息凳上,俯下身子一点一点地按摩着小腿肚,忽然听见头顶传来熟悉的冷淡声线,赶紧抬起头,正好就和跟在她屁股后头过来的孔翊对了个正着。
她不禁咧嘴一笑,微微上挑的眼角带着几分玩味,“你,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
孔翊轻轻咳嗽一声,略显惭愧地移开视线,“都是因为我,才让你受伤的。”
宣凝若无其事摇摇头,故作轻快地笑道:“这跟你没关系,主要还是我自己不够小心,大概是之前热身的时候,没有做到位吧!”
毕竟为了照顾眼前的这位新手小白,她在前期热身的时候,还特意去掉了一些更加“折磨人”的招式,有可能就是因为这一点,使她的身体没办法完全打开,才会导致刚刚的受伤。
其实宣凝很少抽筋的,从小到大加起来,好像也只抽过那么两三次,而且全都是在她很小的时候,以至于现在早已忘了那种疼痛的感觉。
所以啊,一开始发疼的时候,她其实根本就没往抽筋这方面去想。
此时回忆起来,她也觉得自己当初的反应,貌似是有一些大了。
不过只是简简单单的抽筋而已,就算放任其不管,它自己也能慢慢恢复好的。
更何况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因为没站稳不小心摔了一跤就摔抽筋……不行不行,丢人,太丢人啦!
宣凝很想将这件糗事彻底翻过,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能把所有目击者脑海中的记忆片段一键删除,就当刚才的事情没发生过。
可孔翊偏偏就不遂她的愿。
“你没必要把所有的问题,全都揽在自己身上,”孔翊顺势往身后的窗台上一靠,双臂抱肘,态度也是出于意料之外的强硬,“你摔倒是因为我,受伤也是因为我,既然是我的错,我就一定要向你道歉。”
“可我确实没觉得这是你的错……”
“没事,反正你的意见也不重要。”
“啊?”宣凝迷茫地眨了眨眼睛,脑门上划过一整排的问号,实在没办法理清这里头逻辑。
什么叫做……我的意见不重要。
你现在,难道不是在向我说对不起吗?
孔翊看不懂宣凝的心声,但她却依然十分体贴地加上了语言解释:“就当这是我执意要找你道歉的吧!就当一切都是我的事情,你不认可也好,不接受也罢,反正只需要好好受着就行。”
宣凝当场目瞪口呆,大脑一片空白。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产生了一种被霸道总裁拿钞票甩脸子的感觉。
这个感觉,挺奇妙的,即便她自诩见多识广,也从来没见过这么独断专行蛮横不讲理的人。
强势入镜的林致雅os:你现在终于能体会到我当初的感受了吧!和这么一个怪人待着同一组,我容易嘛我,呜呜呜呜呜……
不过有一说一,宣凝此时的感触倒是跟林致雅有些不同,至少,她并没有觉得说出这番话的孔翊很讨厌,甚至还认为对方很可爱,像个幼稚的小孩子,忍不住想要笑。
当然了,她也没怎么忍。
“哈哈哈哈哈……”空气中回荡着银铃一般的笑声,爱着听之,喜爱更甚,烦着听之,却是更加心烦。
宣凝捂着嘴巴,眼尾的余光在孔翊那张冰冷厌世的脸上打量了几下,嘴角非但没有降下去,反而还勾得更加欢快,“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可以把道歉道得这么豪横!”
你这哪里像是理亏方啊,简直别提多占理了,搞得我都有些心惊胆战的,生怕你是专程过来找茬!
她稍稍正了正脸色,抬起一只手来冲对方上下摇摇,像是在招呼路边的小狗。
孔翊没看懂她的意思,黑着脸直接问道:“干什么?”
“你蹲下来一点嘛!”宣凝两手交叠放在膝盖上,眼巴巴地望着她,别提多乖巧了,“你长这么高,我现在又是坐着,每次跟你说话都要抬起头,会很累的。”
孔翊想了想,不认为自己和对方是有什么重要的话好聊,索性就扭过头去不加理会,权当做没听到。
宣凝见她将自己当成空气,也并不气恼,继续专注地捶着小腿肚,心不在焉地抱怨道:“唉,连这么一点小要求都不肯满足,看来某个人压根就没什么道歉的诚意嘛!”
声音不急不缓,还带着几分随意慵懒,看似在自言自语,实际上,就是专程说给“某个人”听的。
孔翊气归气,但身为一个以理性判断为主要思维模式的理科生,她承认她今天是注定要栽在宣凝身上了,蹲得那叫一个毫不犹豫,自暴自弃。
“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面对着眼前人饱含怒意的质问,宣凝不禁背脊一抖,随后一脸无辜地耸了耸肩,“你也看见了,我现在不太方便,只能等下午恢复好了之后,才能继续教你跳舞,嗯,你自己一个人应该可以练吗?要不要让程程或者江扬帮你……”
“这一点,就不劳你费心了,我又不是什么柔软不能自理的废物。”
她话音未落,就被孔翊闸刀一般的声音给从中打断,还没等她想好该怎么接时,对面又噼里啪啦地蹦出来一句:“而且我们之间的教学任务到此为止,从今以后,你也没必要巴巴地跑过来教我这个,教我那个。”
宣凝不禁皱起眉头,有些慌乱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是个粗人,不懂什么怜香惜玉,更是受不起你这尊大佛,”孔翊嘴上说着自贬的话,神色却不带半分谦卑,“万一再像这次一样,不小心把给你磕到碰到了,就算不能把我给赔死,也能把我给吓死。”
这段阴阳怪气的说辞再加上她的表情神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在敷衍。
宣凝自然也看出来了,只不过是没有当面拆穿而已。
虽然暂时不清楚具体原因,但孔翊明摆着就是看她不顺眼,她也没必要在这个时候自讨没趣。
不过,对方的话里话外之中,好像是真把她当作一朵弱不禁风的小娇花了,挨不得也碰不得。对此,宣凝觉得自己需要好好解释一下,免得误会越来越深。
她吞了一口唾沫,没什么底气地反驳道:“今天发生的事情,只是个小小的意外……”
“意外避无可避,但我觉得我们也要尽可能避免它的产生,不是吗?”
而避免意外产生的最好办法,就是直接将它扼杀在摇篮之中。
孔翊站起身子,轻轻跺了跺蹲到有些麻木的双脚,简单撂下一句:“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嗯,属于理科生的问候,就是这么朴实无华,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
巴掌打在了棉花上,甜枣却给在了心尖尖。
孔翊走远之后,宣凝周围的空气又重新回归到了最初的寂静。
回想起刺头rapper那张恍若兔狲一般的厌世脸,她就不由自主地想要笑出声来,一边转着眼珠子,一边在心里头调侃:“天天板着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也不嫌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