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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鸣刺耳的七月,樱花巷的古井结了层薄冰。

我蹲在井沿,指尖刚触到冰面,冰层就发出蛛网状的裂纹,露出底下泛着蓝光的井水。更诡异的是,冰面上倒映的不是正午的太阳,而是一轮倒悬的残月,边缘还缠着几缕粉白的樱花——那是只有在虚月之海才会出现的景象。小细的凉鞋碾碎了井边的枯叶,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颤抖:“便利店的关东煮全冻成了冰块,连张婶的豆腐都冻出了核芯碎片的纹路。”

她手腕内侧的樱花印记在阳光下泛着微光,却比三个月前淡了许多,像被雨水冲刷过的墨迹。我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同样的印记此刻正贴着皮肤发烫,仿佛有活物在血管里游走。远处传来小樱的喊声,她抱着个纸箱跑过来,箱盖缝隙里漏出的不是课本,而是从京都寄来的符纸,每张都印着褪色的天狗面具。

“千鹤姐姐的信!”小樱掀开纸箱,信纸被符纸压得发皱,“她说鞍马寺的樱花树开始逆时针生长,树根下挖出了刻着我们名字的石碑,每道笔画里都嵌着黑色碎晶......”信末的落款日期是三天前,却盖着京都三天后的邮戳,墨迹在“虚月之海”四字上晕开,形成小小的漩涡。

周师傅的修车铺卷帘门半开着,老人正对着生锈的自行车链条发呆,扳手在掌心转了三圈后突然滑落,砸在地上发出钝响。他左眼角的樱花刺青比以往更深,却在边缘泛着灰白,像棵即将枯萎的树:“凌晨听见井台有动静,去看时发现界石被摆成了北斗逆位。”他从口袋里掏出七枚契石,我们半年前分得的石头,此刻表面布满裂纹,“千鹤在电话里说,天狗石像的眼睛在流血,滴在‘虚月之锚’上,竟映出了你们四人的倒影。”

蝉鸣声突然尖锐起来,像有无数根细针扎进耳膜。小渊的断剑不知何时握在手里,剑格处的樱花纹路渗出细小的血珠,滴在地上竟化作黑色的蛇形光带——那是虚月之海的记忆残渣。少年的校服领口敞开,锁骨下方的旧疤正在发红,和三个月前在虚月之海被触须划伤的位置一模一样。

“还记得虚月之海的倒悬樱花巷吗?”小渊用剑尖挑起一片枯叶,叶脉间竟刻着和井台冰层相同的残月图案,“昨晚我梦见父亲站在井底,他说虚月之海的‘记忆年轮’在现实世界有了具象化的载体,而我们的印记,就是打开这些载体的钥匙。”

便利店的玻璃突然发出脆响,自动门毫无征兆地打开,喷出的不是冷气,而是带着海盐味的热风。穿堂风卷着张传单落在我脚边,泛黄的纸页上印着“记忆当铺”四个大字,当铺地址正是樱花巷13号——那间空置了十年的老宅子。传单背面用红笔写着:“当你忘记重要的人时,请来此处寻回记忆”,落款是个樱花形状的印记,却比我们的多出一道分叉。

“是新的陷阱。”周师傅突然攥紧传单,指节发白,“昭和四十年也出现过类似的‘记忆当铺’,其实是核芯碎片制造的幻象,专门骗取守井人的纯血。”他指向传单上的樱花印记,“多出的分叉代表第八代守井人,但初代巫女的预言里,七代之后便是终章......”

深夜,我们在小林爷爷的阁楼发现了关键线索。老人戴着老花镜,正在研究初代巫女的日记残页,火塘里的木炭发出噼啪声,火星溅在他新得的天狗面具上,竟映出虚月之海的轮廓:“明治四十年的霜降,第七弟子在日记里写过,当现实世界出现‘错位的年轮’,便是虚月之海开始吞噬人间记忆的征兆。”他敲了敲桌上的青铜罗盘,指针正疯狂指向樱花巷13号,“所谓‘错位的年轮’,就是时间、自然、记忆的三重颠倒,就像现在井台的冰、反季节的樱花、还有你们褪色的印记。”

残页边缘画着七个模糊的人影,最前方的少年捧着裂开的核芯,脚下是倒悬的樱花巷。小息突然指着人影的手腕惊呼,那里的印记和我们四人的一模一样,只是每个人的印记上都多了道裂痕,像被刀砍过的痕迹。

“该去13号老宅了。”小渊站起身,断剑在腰间发出轻响,“传单上的‘记忆当铺’,说不定就是虚月之海在现实世界的入口。”他看向我,眼神里带着某种坚定,“你还记得在虚月之海看见的初代巫女吗?她胸口的七道剑伤,其实对应着七次‘错位的年轮’危机,而我们,正在经历第七次。”

樱花巷13号的木门虚掩着,门楣上的牌匾褪成了白色,却在我们靠近时浮现出“虚月阁”三个血字。推门而入的瞬间,一股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堂屋里摆着七面落地镜,每面镜子都映着我们四人的倒影,却穿着明治时期的服饰,手腕印记裂开的地方正渗出黑色液体。

“欢迎来到记忆当铺。”沙哑的声音从二楼传来,戴斗笠的男人顺着木梯走下,他的斗笠边缘挂着七串樱花铃铛,每串铃铛都刻着居民的名字,“我是掌柜的,专收没人要的记忆。”他抬头时,我浑身的血液仿佛凝固——那是张没有五官的脸,皮肤下清晰可见蛇形光带在游走,正是虚月之海的恶鬼虚影。

小渊的断剑立刻出鞘,却在触碰到男人时发出刺耳的尖啸。我这才惊觉,他的身体是半透明的,透过胸口能看见背后的镜子,镜中倒映的我们正在一点点虚化,像被橡皮擦擦去的素描。

“别冲动!”周师傅突然从门外冲进来,手里握着从清水堂带来的朱砂笔,“他是核芯碎片的具象化,用物理攻击只会增强他的力量!”老人在地面画出北斗阵,却发现阵眼处的符纸瞬间燃烧,“糟了!他吸收了我们的印记力量......”

戴斗笠的男人举起手,七面镜子突然发出强光,镜中倒映的不再是我们,而是樱花巷的居民——陈阿婆在井边梳头却不认识我们,王师傅的糖画摊前摆着核芯形状的糖块,最可怕的是,小林爷爷坐在家门口,对着空气喊着他父亲的名字,而他父亲的身影,分明是虚月之海里的记忆残影。

“你们看镜子里的年轮。”男人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指向镜中陈阿婆的手腕,那里的老年斑竟组成了和我们印记相同的图案,“当普通人的身体开始出现守井人的印记,就说明虚月之海的侵蚀已经深入骨髓。”他突然指向小樱,“尤其是你,小姑娘,你镜中的倒影正在消失,说明你的记忆即将被核芯碎片吞噬......”

小樱的身体突然摇晃,她摸着额头的手冰凉:“我......我想不起上周和千鹤姐姐通电话的内容了......”

“是镜子在偷走她的记忆!”小息尖叫着去砸镜子,却发现手掌穿过镜面,反而被吸入镜中。我眼睁睁看着她的倒影在镜中虚化,手腕印记裂成七块,每块都飘向戴斗笠的男人。

紧急关头,我想起小林爷爷阁楼里的残页:“以血为引,唤回归人。”咬破指尖,血珠滴在镜面的年轮图案上,褪色的樱花印记突然发出强光,镜中倒映的小息身影逐渐清晰,她的印记裂痕正在愈合。

“原来纯血守井人的血,能激活错位的年轮。”周师傅趁机甩出七张符纸,分别贴在七面镜子上,“阿彻,用木盒吸收镜中的记忆碎片!小渊,守住北斗阵的中心位;小樱,跟着我念天狗咒文......”

木盒在我手中发烫,盒盖自动弹开,里面的玉坠此刻分成了七瓣,每瓣都对应着一面镜子。当第一片记忆碎片被吸入木盒时,镜中陈阿婆的身影突然抱住头,老年斑组成的印记发出惨叫,化作光点汇入玉坠。

戴斗笠的男人发出尖啸,身体开始透明:“你们以为能阻止虚月之海的侵蚀?别忘了,樱花巷的每一块石板下,都埋着初代巫女弟子的骨殖,而他们的血脉......”他的话没说完,七面镜子同时破碎,碎片悬浮在空中,拼出虚月之海的全貌,“都在等着与你们的印记共鸣,成为新的核芯载体......”

镜子碎片划破空气的瞬间,我看见虚月之海的深处,初代巫女的石像正在倒塌,她胸口的七道剑伤里,流出的不是血,而是我们四人的记忆画面——小渊擦拭怀表的深夜,小息在便利店寻找褪色饭团的清晨,小樱对着天狗面具发呆的午后,还有我在井台记录异常的黄昏。

“他说的没错,我们的记忆正在成为新的封印。”小渊接住一片飞向小樱的碎片,碎片在他掌心映出父亲的笑脸,“但初代巫女早就知道,真正的守护不是隔绝记忆,而是让它们在人间流传。”他将碎片按在胸口的印记上,裂纹处竟长出细小的樱花嫩芽,“你们看,错位的年轮在自我修复。”

当最后一片镜子碎片落入木盒,戴斗笠的男人彻底消失,只留下他的斗笠和七串樱花铃铛。周师傅捡起斗笠,发现内侧刻着和初代巫女日记相同的咒文,而铃铛上的居民名字,此刻都变成了我们四人的名字。

“虚月阁的陷阱,其实是核芯碎片的‘记忆筛选’。”老人摸着铃铛上的刻痕,“它在测试我们,是否愿意为了守护他人的记忆,而承担记忆被篡改的风险。”他看向窗外,樱花巷的居民正三三两两地走过,陈阿婆对着我们微笑,终于认出了我们的脸。

离开13号老宅时,天已经蒙蒙亮。井台的冰层不知何时融化,水面倒映着正常的太阳,却在中心位置有个小小的漩涡,像只眨动的眼睛。小息突然指着水面惊呼,那里浮现出千鹤的笑脸,她举着手机,身后是复原的天狗石像,石像基座上刻着新的咒文:“当七道裂痕开满樱花时,虚月之海的潮汐将永远平静。”

“裂痕......樱花......”小樱摸着手腕上的印记,那里不知何时多了道浅粉色的纹路,像樱花的花瓣,“是不是说,我们的印记虽然裂开过,但只要用心守护,就能让记忆开出新的花?”

晨风吹过,便利店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周师傅突然停住脚步,指向巷口新出现的告示牌,上面用粉笔写着:“今晚七点,樱花巷居民大会——讨论老槐树离奇开花事件”。而那棵本该在春天开花的老槐树,此刻正开满了雪白的花,每片花瓣上都映着我们四人的倒影。

“错位的年轮还在继续,但至少,我们找到了对抗的方法。”小渊晃了晃手里的铃铛,樱花图案在晨光下闪闪发亮,“只要我们还能记住彼此,记住初代巫女的誓言,记住樱花巷的每一个笑容,虚月之海就永远无法真正吞噬这里。”

我望着井台,想起在虚月之海看见的初代巫女临终场景。她倒下时,指尖划过井台的石板,留下的不是咒文,而是四个孩子的名字——原来,她早就预见了我们的到来,预见了这场跨越百年的记忆守护。

便利店的电视开始播放早间新闻,女主播眉心的樱花贴纸格外醒目,这次的新闻标题是:“京都鞍马寺发现七座新石像,分别刻着四位少年和三位神秘人物”。画面扫过石像时,我看见第四座石像手中捧着的,正是我们的木盒,而石像的面容,和我们四人如出一辙。

“该回家了。”小息揉了揉发酸的手腕,“不过在那之前......”她突然指向井台,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个新的石雕,刻着四个少年在虚月之海与恶鬼战斗的场景,每个人的手腕上,都绽放着七瓣樱花,“你们说,下一次错位的年轮出现时,我们会变成石像里的模样吗?”

没人回答。但我知道,无论未来如何,只要我们还能站在樱花巷的石板路上,看着彼此手腕上的印记,听着便利店的风铃响,闻着老槐树的花香,那些关于记忆、关于守护、关于相牵相惜的故事,就永远不会结束。

这,或许就是初代巫女留给我们的,最温柔的预言——即使年轮错位,只要人心相连,记忆的樱花就会永远盛开,在虚月之海的彼岸,在每代守井人的掌心,在所有愿意相信温暖的人心里。

蝉鸣声渐渐低落,取而代之的是樱花巷居民的谈笑声。陈阿婆端着刚做好的豆腐走来,王师傅的糖画摊飘来麦芽糖的香甜,小林爷爷坐在门口,对着我们招手,他手腕上的老年斑,不知何时变成了淡淡的樱花印记。

而我们,四位少年守井人,正站在盛开的老槐树下,看着彼此手腕上的印记,知道无论前方有多少错位的年轮,只要我们还能握住彼此的手,就永远能在记忆的迷雾中,找到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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