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青禾镇的晒谷场在立冬前夜堆起了九层高的“五谷山”，金黄的稻穗、赤红的高粱、银白的棉桃层层叠叠，宛如缩小的昆仑仙山。陈阿公身着玄色祭服，在山前点燃九柱柏木烛，烛烟中竟浮现出《山海经》里“北溟有鱼”的图腾——那是上古鲲鱼的鳞片纹路。小满跪在他身后，臂上的玄武鳞片印记突然发烫，竟在地面投出鱼龙交缠的影子。
“子时三刻，鲲背负天。”老人用朱砂在五谷山顶写下“镇寒”二字，笔尖滴落的墨汁竟凝成冰晶，“北溟鲲每隔六十年吞吐一次寒气，今岁恰逢‘龙鱼互化’之期，若不用新收五谷喂其灵魄，恐致千里冰封。”
立冬祭典在子夜准时开始。村民们抬着用新麦面捏成的“鲲首”，缓缓走向镇北的“吞日潭”——那是北溟在人间的投影，每逢立冬便会浮现出巨大的漩涡。小满和大暑捧着五谷山的“山心”（用七种杂粮蒸成的饭团），饭团表面插着霜华雀的羽毛，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
当鲲首沉入潭中，水面突然沸腾，一条巨大的鱼鳍破水而出，鳍上的鳞片竟有磨盘大小，每一片都刻着古老的治水铭文。陈阿公挥动祭旗，旗面上的“鱼化龙”图案突然活了过来，化作一道金光射入漩涡。鲲鱼的怒吼声从潭底传来，竟与陈阿公星象图上的“天渊星”共鸣，震得岸边的冰棱纷纷坠落。
“快献山心！”老人大喊。小满将饭团投入漩涡，饭团突然膨胀，化作一艘五谷舟，载着霜华羽毛驶入黑暗。片刻后，潭水重新归于平静，一条小鱼跃出水面，口中衔着一枚晶莹的“寒珠”——那是鲲鱼赐予的镇寒信物。
然而，小雪节气带来了新的危机。青禾镇的上空飘起了“星屑雪”，每一片雪花都闪烁着七彩光芒，竟是广寒宫的碎晶坠落人间。陈阿公翻开星象图，只见月宫中的“琉璃瓦”位置出现裂痕，而人间的“织雪崖”竟传来机杼声，那是雪女在编织修补月宫的“冰绡”。
“冰绡需用星芒为线，月光为梭。”老人指着图上的“牛宿”和“女宿”，两宿之间的星芒竟被某种力量切断，“有盗星者在窃取星芒，若不阻止，雪女的冰绡将永远无法织成，月宫裂痕会引动天河倒灌。”
小满和大暑赶到织雪崖时，只见一位身着狐裘的公子正站在崖顶，手中握着一张“吸星网”，网中囚禁着无数星芒，每一道都在痛苦地挣扎。他的耳尖和尾尖都透着淡淡的银光，正是传说中盗取星辰的“白狐公子”。
“人间何需星辰？”公子的声音如冰泉击石，“广寒宫的碎晶能照亮永夜，星芒不过是多余的辉光。”他挥手撒出冰晶，竟在崖壁上织出一道冰帘，遮住了雪女的织机。
小满这才发现，雪女竟被冰链缚在织机旁，她的发丝和衣袂都由冰晶构成，每一根冰丝上都缠着未完成的冰绡。“帮我……”雪女的声音微弱，“冰绡需七十二道星芒，方能补上月宫裂痕……”
大暑立刻挥动镇浊薄荷鞭，鞭梢卷起的风竟吹散了部分冰晶。小满则取出颈间的噬星兽鳞片，鳞片与星芒共鸣，竟将吸星网震出一道缝隙。白狐公子见势不妙，化作一道银光逃窜，却在临走前偷走了雪女织好的半幅冰绡。
“追！”大暑拉住小满，两人顺着银光来到镇东的“望月台”。只见白狐公子正对着月亮叹息，狐裘上的星芒碎钻簌簌掉落，映着他眼中的哀伤。“三百年前，我本是月宫的守星仙童，因失手打碎琉璃盏被贬下凡……”他轻抚冰绡，“唯有集满星芒织成此物，方能重返天庭。”
小满想起陈阿公星象图上的“谪仙痕”，忽然明白眼前的白狐正是当年的仙童。她取出寒珠，珠中映出鲲鱼的虚影，竟与仙童眼中的星芒产生共鸣。“或许不必重返天庭，”她轻声说，“人间也需要守护星辰的人。”
白狐公子愣住了，手中的冰绡突然发出柔和的光芒，竟自动与雪女的织机相连，完成了最后的七十二道星芒。与此同时，星象图上的月宫裂痕被冰绡修补，牛宿与女宿的星芒重新贯通，形成一道美丽的星桥。
小雪的“补月宴”在织雪崖举行。村民们用星屑雪腌制的“水晶萝卜”晶莹剔透，咬一口竟有银河的清甜。雪女将剩余的冰绡分给众人，冰绡遇体温化作围巾，每一条都映着不同的星象，正是小雪节气的赠礼。
“知道为什么小雪要腌菜吗？”陈阿公望着重新圆满的月亮，“因为寒冷的日子需要储藏温暖，就像星辰被暂时收藏，终会在某个夜晚重新点亮天空。”
小满望着自己臂上的鳞片印记，此时已变成了星芒形状，与白狐公子的狐裘碎钻遥相呼应。大暑则将吸星网改制成捕梦网，挂在小满窗前，网中残留的星芒竟能编织美梦。
夜幕降临时，青禾镇的上空出现了“星桥渡月”的奇景：牛宿与女宿之间的星桥闪烁着冰绡的光芒，白狐公子化作一道银光踏上星桥，却在桥头转身，向小满和大暑遥遥致意。他的狐裘上，一枚新的星芒正在凝结，那是人间赠予的守护印记。
小雪的雪粒子打在窗纸上，发出沙沙的响。小满躺在床上，望着捕梦网中的星芒，忽然梦见自己化作一只霜华雀，衔着冰绡飞向月宫。梦中，陈阿公站在星象图前，白发化作星光，微笑着对她说出了那句一直未说的话：“你看，星河流转，终有归期……”
雪越下越大，青禾镇的屋顶盖上了厚厚的雪被，却在镇中心的晒谷场上，留下了一个巨大的鲲鱼尾鳍印记，宛如天地间的逗号，暂停了这场冬日的叙事。小满知道，下一个节气的故事，已在这星芒与雪粒的交织中埋下了伏笔，而他们，又将在冬至的严寒中，迎接一场关乎生死的星象大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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