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花夫妻要在东京开中介公司,准备介绍种花人来霓虹务工?
安室透心里一沉,原地踌躇片刻,等店长带着担忧地看过来的时候,开口道歉说临时有事,需要请假。
店长看便利店现在不忙,安室透又捏着手指眼含担忧,就答应下来。
“多谢店长,给您添麻烦了。”
安室透道完谢,放好工作服,快速走出便利店,坐上放在停车场的马自达。
从这家便利店路过的时候,他侧头看了眼斜前方的酒店。
这周君遥没回酒店居住,只有那六个保镖轮流到这边休息。
她和官方的交流主要靠通讯工具和保镖带话来实现,见面的次数不多,每次都更着急,催促也更紧。
不过现在的重点暂时不是她,而是要开跨国中介公司的种花夫妻。
安室透踩下油门的回到住处,检查过室内情况后,拿出纸笔,埋头梳理资料。
外国人在霓虹开中介公司,这件事本身不稀奇,工作方面的事情自有厚生劳动省负责。
霓虹现在面临人口老龄化和青年就业困难这两大问题,合法引进务工人员也算是风险对冲,是维系社会秩序的一种方式。
安室透主要担心这对种花夫妻和那个组织有联系。
他在两人的身份和目的上面打了个问号。
从目前已知的线索来看,他们的行动轨迹以今年四月和十二月为节点,分成了三个部分。
第一部分是今年四月之前,他们常住种花。
第二部分是四月到十二月之间,四月初在阿美莉卡,停留数天后没回国,直接开始环游世界。
直到十二月份,具体来说是一周前,两人离开非洲抵达东京。
安室透拿到的信息并不详细,无论是阿美莉卡还是种花,都不是霓虹公安能快速、高效、隐秘地获取情报的地方。
仅凭这些信息不能证明他们和组织有关,同时也不能证明他们和组织无关。
这两个时间节点太巧了。
四月份,真鄂夫妇出现在阿美莉卡的时候,武装直升机轰炸波士顿辛多拉的事情轰动一时。
十二月份之后,两人抵达东京,在东京湾潜水时发现警方一直在寻找的抢走文物保险箱的厢式货车。
紧接着,被组织列为目标的君遥对着急上火、想要用其他文物弥补损失的官方机构发出通知,说文物已经被好心人送回来了。
这种巧合很难不让人产生怀疑。
安室透在四月这个时间点上牵出一条线。
波士顿袭击案涉及政商、教育、移民等多个领域,经过各种媒体、非营利组织的宣传,影响最大的反而是股市。
最后相关资本凭借霓虹天才泽田弘树的“生前心愿”,为股价跌到谷底的辛多拉集团打上一剂强心针。
截止目前,辛多拉集团的股价稳步攀升,虽然没有回到之前的水平,但勉强算是走出了泽田弘树死亡的阴影。
关于两位凶手的报道,除了当时报道些击毙、过往经历相关的事情外,很快引到信仰上。
又在经历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游行示威大讨论后,被新的消息所淹没。
太阳照常升起,人们很快忘记过去的事情。
看起来一切如常,只是作为情报人员,安室透隐约从中发现了组织的影子。
——触角深入多个领域,控制或处理重要人物,作案范围波及多个国家和地区,事后不留任何痕迹。
——利诱、色诱、威胁、绑架、爆炸、枪击、车祸、中毒、“意外事件”等一切手段都可能是组织采取的方式。
和波士顿袭击案的处理结果几乎一模一样。
更重要的是,波士顿袭击案平息后,霓虹区域负责人从朗姆换成了琴酒。
这或许意味着波士顿的事情和朗姆有关。
凶手是组织的代号成员,任务是带回天才少年泽田弘树。
没想到动静闹得太大,任务又以失败告终,上面并不满意,于是让琴酒暂代朗姆。
安室透将这条信息重点标注。
琴酒。
组织里的清道夫,暗杀、除叛、清理障碍,做一切能维护组织安全的事。
之前满世界完成任务,似乎常驻欧洲。
接手霓虹地区后,没重新安插人手,而是快速收服了行动部门,接着不管朗姆是什么态度,都无动于衷。
成熟,谨慎,有种让人意外的包容?
安室透在划掉后面的评价,应该是耐心充足,伺机而动,指挥天赋绝佳才对。
这或许能证明“琴酒暂代朗姆”的观点。
收拢行动部门,控制组织在霓虹的战斗力,就相当于掌握组织在这里的一半势力。
在此基础上,琴酒只需要继续完成任务,就能稳住局势。
因此,他在十二月份的任务中,指挥寥寥几人在深夜混战中拿走东西,不仅悄无声息,还没留下任何线索。
公安后期抓到的那些泥惨会成员,完全不知道东西被掉包的事,听警察审讯还以为是头目藏得深。
他最近化身波本,多方试探,终于确定当时的厢式货车司机,就是琴酒安插的卧底。
对方是一个叫楠田的男人。
身高一米七五,身材干瘦,容貌普通,戴着眼镜和口罩,车技很好,不会读空气。
打捞起来的厢式货车上只有血迹,没有尸体。
这人是否还活着?
安室透记下这些问题,莫名想起前几天朗姆挂断的那个电话。
朗姆不会不知道琴酒成功完成任务的事,那么在再次吃瘪的情况下,联系自己会布置什么任务?
又会在什么情况下,放弃联系自己?
发展势力。
安室透想到这个可能,下意识地圈起真鄂夫妇的名字。
那天过去没多久,满世界旅游的真鄂夫妇抵达东京,并在东京湾发现抢走文物保险箱的厢式货车。
也是在那之后,君遥收到丢失的文物,打断相关机构的计划,让吵嚷一周、终于准备好文物等她选择的人彻底傻眼。
一群人琢磨半天,道歉说东西是在他们手上丢的,原计划不变,必须表达歉意。
听说在他们的多次劝说下,君遥接受歉意,并答应在挑选礼物后出席晚宴。
安室透清楚那三样东西最后到了组织的手里,现在拿出来,大概率是打着和霓虹官方一样的目的。
琴酒负责的内容变动后,是由满世界“游玩”的真鄂夫妇接手了曾经的工作吗?
两人在这个关头来到霓虹,和朗姆有几分关系?
自己只是一个情报人员,顶多发展一些线人,拿到点情报。
可这两个种花人要经营的,却是跨国中介公司!
对外国人来说,这是最适合偷渡人口、伪造身份、发展人脉、培养眼线的地方!
而且他们面向的还是种花人。
目前种花在霓虹的人数将近一百万,未来还会更多。
如此庞大的数字,一旦和组织扯上关系,对霓虹造成的破坏将是毁灭性的。
“啪!”
安室透不小心掰断了手里的笔,这里可是自己最爱的霓虹啊!
要是他们在这个国度搞事儿……
冷静,现在只是猜测,真正的目标是组织。
安室透不断提醒着自己,然后面色阴沉地看向了登记在纸上的另外一个种花人。
君遥。
组织要拉拢的对象,也是本次混乱的最大赢家,一个身体孱弱,随身带着保镖的神秘女子。
她的保镖在歌舞伎町捡到枪支,掺和到陪酒女手搓枪支杀牛郎的事件中,相继引来警察、公安和种花的驻外人员。
在他们的见证下交接了文物,好运退出争夺,接着保镖“护送”,让泥惨会的成员误将公安当成保镖,定位跟踪发动混战。
也是因为他们发现自己后,不交流不逃窜,卡着最高限速拨打报警电话,彻底打乱计划。
最后不仅没拿到更多的线索,还引开两辆前去救援的警车,与那些研究人员一起,让事情演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歌舞伎町的案件确实是意外,在风见裕也插手前,参与办案并找出凶手的,还是搜查一课的伊达航。
案件没有问题,自己特意送回去的情报对国家有好处,但也确实成了不断道歉、割肉赔偿的刀!
安室透心情沉重,沉默良久,咬牙按出一条简讯。
“欸?!”
远在会场的风见裕也收到上级的消息,倒抽一口冷气,“咔”地锁上屏幕。
四下看看,见身边没人,这才缓缓呼气。
不防瞥见还在会场挑选文物的君遥和他身边的男人,心里咯噔一下,喉咙也想咯噔打嗝。
他捂着嘴和同事交代一句,扭头朝这一层的公共厕所跑去。
转过弯没了打嗝的冲动,想到歌舞伎町那个灾难性的公共厕所,脚步一顿,推开最近一间储藏室的门。
里面整齐摆放着几排储物柜,空气中略有些陈旧气息,地面干净。
他确定里面没人,走到第三排储物柜旁边,再次打开了手机:
【帮我做三件事:
一、确定租借车辆的线索,要‘官方’提供的,一旦确定混战和君遥的保镖有关,当场控制住他们;
二、通过官方确定厢式货车司机的身份、长相和生死;
三、确定是谁……】
确定给君遥送回文物的人是谁,运气好的话,还能验证自己关于真鄂夫妇的推理。
至于能得到哪个情报,还要看朗姆和琴酒的博弈结果。
安室透调出手机隐藏相册里的照片,盯着看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继续忙碌。
拆开断裂的圆珠笔,清除指纹,分类放到早些时候处理好的垃圾里。
记下刚刚梳理的内容,连带下面几页纸一起撕掉,打开5级碎纸机,在有节奏感的机械声中,放空自己。
待一切平静,再将纸屑冲进马桶。
“哗啦……唔~”
“雅蠛蝶,三原老师,不能这样……”
站在储物柜后面的风见裕也停下埋头打字的动作。
三原老师?
那个耽误撤离,却因为身份地位和意外发现避免惩罚的研究人员?
风见裕也考虑到现在的情况,打开一只全新的录音笔,默默抬头。
有着两排储物柜的阻挡,当然看不见那边情况,但能捕捉到更多的信息。
除了女子柔弱的反抗,还有男人宛如长辈的安抚:“你还年轻,需要慢慢积累,这次关于x物质的研究报告,署名就……”
“可、可那是我——啊,雅蠛蝶,三原老师,稍后还有宴会……”
风见裕也听着三原中介的学阀做派,心里泛起了嘀咕。
看情况是单纯的职场性骚扰,那自己要不要出去?
当面阻止,那个女人的前途就毁了。
保持沉默的话,那个女人又是想要拒绝的。
如果在这里的降谷先生,他会怎么做?
风见裕也握紧拳头,蹭蹭躲到最里面,关掉录音笔,同时打了声呼噜,切换手机界面,点开一首音乐并选择外放。
是种花的唢呐送葬单曲。
外面立刻传来女子的惊呼:“三原老师,有种花人在这里睡觉!”
三原中介立刻抽手,“啪”地甩了个巴掌:“闭嘴啊马鹿!你竟然想勾引我,要不是我意志坚定——”
“红豆泥斯米马赛,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哼!”
外面传来窸窸窣窣收拾衣物的动静,很快,又是开门离开的声音。
风见裕也一阵一阵儿地打呼噜,确定外面彻底没人,这才停下呼噜声。
做戏做全套,他顺手关掉冒充闹铃的音乐,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往外走。
“果然是风见先生呢~”
风见裕也吓了一跳,推了推眼镜,茫然道:“啊?”
他微微躬身,歉疚道:“实在抱歉,我不该在工作的时间过来休息。
请问会场出现什么问题了吗?”
“没什么,君遥小姐选了一件种花文物,一件我们霓虹的文物,正在挑选最后一件。
我就是过来谢谢风见先生的帮忙。”
说完,女人也已擦掉脸上的水渍,她深深地鞠了一个躬,直起身子离开这里。
被自己发现是她的算计吗?
风见裕也探了探汗津津的手腕,碰到藏在里面的录音笔,停顿一会儿,继续给降谷先生回消息。
他庆幸自己放弃了打电话的方式,也为不能协助降谷先生完成任务而愧疚。
情绪复杂,打字的时候不免带入一些不同的情感。
安室透看出前后的异样,做好抽卡剪碎的准备,快速发送密码,确认对方是否还是风见裕也。
就在他屏住呼吸,盯紧手机屏幕的时候,另一边的风见裕也意识到自己办了蠢事。
连忙说明现在的进度,附带解释了消息来源和刚才的意外。
安室透确定安全心头一松,这才有心回顾简讯内容,想到他说了什么,顿时面色发白,眼前发黑,双手撑在书桌上。
空气中似乎填充了凝胶,每一次吸入都让胸口更加沉重。
他在沉默中消化这些情绪。
下一秒,放在旁边的手机进来一条简讯:【那个、降谷先生……黑泽先生也会面对这样的困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