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骨的死讯像一块巨石砸进沸腾的油锅里,三日内便传遍了五域。起初各宗门还半信半疑,直到青羽圣殿公开了寂灭法则核心湮灭的影像,连最顽固的质疑者都闭了嘴。可这死讯并未带来预想中的平静,反而像捅破了装满猜忌的脓包,各大宗门里积攒了百年的矛盾,借着这股乱劲彻底爆发。
星穹阁:权柄的獠牙
星穹阁的议事殿内,青玉地砖上溅着未干的血。大长老的头颅被钉在鎏金柱上,双目圆睁,他那柄象征权柄的“裂星杖”此刻正握在二长老手里。
“老东西占着阁主之位三十年,早就该挪地方了!”二长老用裂星杖指着台下瑟瑟发抖的长老们,杖端的星核宝石泛着猩红,“他总说要等蚀骨伏诛再论传承,如今人都死了,他还攥着权柄不放——真当我们忘了,当年他为了讨好蚀骨,偷偷送了三百名弟子去魔渊当祭品?”
台下突然响起一声怒喝:“你胡说!大长老那是被胁迫的!”说话的是掌管藏经阁的秦长老,他颤巍巍地掏出一卷泛黄的密档,“这是当年的传讯记录,大长老每次送弟子去魔渊,都会暗中用秘法保住他们的魂火,现在已有两百多人在青羽圣殿重生!”
二长老眼神一狠,裂星杖猛地砸向地面,星力炸开的气浪掀翻了三张案几:“一派胡言!拿假密档糊弄谁?”他身后的亲信立刻抽出兵器,殿外传来甲胄碰撞声——显然早有准备。
秦长老死死护着密档,脖颈上暴起青筋:“你根本不是想为弟子报仇,你是想趁机吞并星穹阁的星矿!上个月你私自挪用矿脉收益的账册,我这里可还存着!”
这话像点燃了火药桶,原本中立的几位长老瞬间站到秦长老身后。议事殿的穹顶突然亮起防御阵纹,却被二长老早布下的反制符文压制,阵纹崩裂的脆响中,双方的灵力撞在一起,星穹阁的核心之地,第一次响起了内战的轰鸣。
万法宗:传承的毒瘤
万法宗的藏书楼比星穹阁更早动手。蚀骨死讯传来的当夜,执法堂就封锁了宗主闭关的“悟法洞”,理由是“宗主与蚀骨私通,罪该万死”。
可他们没料到,宗主的亲传弟子林砚带着二十名内门弟子守在洞外,个个抱着必死之心。林砚的法袍被执法堂的火球烧得焦黑,手里却仍紧攥着宗主手书的《万法要略》:“师父当年收蚀骨为记名弟子,是为了感化他!你们看看这书里的批注,哪一页不是劝人向善?”
执法堂的堂主冷笑一声,挥挥手放出数道捆仙绳:“感化?我看是被魔气迷了心!上个月魔渊异动,悟法洞的灵力波动与蚀骨的寂灭法则完全一致——这你怎么解释?”
“那是师父在尝试净化法则碎片!”林砚怒喝着捏碎传讯符,符光冲天而起,“你们以为扣下各峰的灵米就能逼我们屈服?后山的药田早就藏了三年的存粮,够我们守到明年开春!”
藏书楼的琉璃瓦在法术碰撞中簌簌掉落,那些记载着万法宗根基的竹简被混乱的灵力撕成碎片,飘在空中像无数只垂死的蝶。有老执事哭着去抢竹简,却被卷入两方的战圈,瞬间被碾成血雾——他们争的究竟是正邪,还是那本可继承宗主之位的《万法要略》,此刻早已没人说得清。
百草谷:药鼎里的血
百草谷的内讧没有刀光剑影,却藏着更刺骨的阴狠。谷主在半年前“误食”毒草昏迷,此刻大长老正站在炼药炉前,将谷主的本命药鼎扔进烈火。
“蚀骨已死,谷主当年与他交换毒草的事再也瞒不住了。”大长老的声音平静得可怕,炉火把他的影子拉得扭曲,“与其等别的宗门来问罪,不如我们先清理门户——就说谷主是为了研制克制蚀骨的解药,不幸中毒身亡。”
负责看管药田的青禾突然冲进来,怀里抱着一盆濒死的“回魂草”:“你撒谎!这是谷主用心头血培育的回魂草,上个月还说再有三个月就能解蚀骨的寂灭之毒!你根本是怕谷主醒来,揭穿你偷偷给蚀骨送毒草的事!”
烈火中,本命药鼎渐渐熔化,滴下的铜水在地上汇成诡异的纹路。大长老突然笑了,从袖中掏出一枚漆黑的丹丸:“可惜啊,你发现得太晚了。这‘断魂散’无色无味,谷主就算醒了,也只会变成痴呆傀儡。”
青禾猛地将回魂草砸向大长老,草叶上的露珠突然爆发出刺目绿光——那是谷主提前布下的后手。绿光中,无数储存着谷主声音的药蛊飞了出来,在半空中组成一句话:“查!大长老与蚀骨交易,用三百株千年药草换了‘噬灵蛊’!”
炼药炉轰然炸裂,熔化的铜水溅了满地,大长老的惨叫被埋在无数愤怒的呵斥声中。可那些被换走的千年药草,那些被噬灵蛊害死的弟子,再也回不来了。
五域乱局
除了这三大宗门,其余小宗门的内讧更是不胜枚举。有的为了争夺蚀骨留下的魔器碎片,同门相残;有的借着“清理内奸”的名义排除异己;更有甚者,干脆分裂成两派,一派主张趁机扩张,一派坚持收缩自保,打起来比对付魔修时还狠。
青羽圣殿的望星台上,叶辰看着各宗门传来的密报,指尖的金光忽明忽暗。大长老拄着拐杖走到他身边,咳着血笑道:“是不是觉得很可笑?我们斗了这么久的蚀骨,到头来,最该提防的竟是自己人。”
叶辰沉默着将密报捏成灰烬。风卷起灰烬,像无数破碎的魂灵。他突然想起蚀骨临死前的嘶吼:“你们这些伪君子,比我更懂如何披着正义的外皮作恶!”那时只当是疯言疯语,此刻看来,竟藏着几分歪理。
“要管吗?”大长老问,声音里带着疲惫。
叶辰望着远处被战火染红的天际,胸口的星图印记微微发烫。他想起玄老的话:“圣体的力量,不止于战,更在于连。”
“传讯各宗门。”叶辰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三日内止战,各派选出三名德高望重的长者,来青羽圣殿共商后事。逾期不停战者,青羽圣殿将视其为蚀骨余党。”
金光从望星台冲天而起,化作一道贯穿五域的光柱。那些杀红了眼的宗门修士看到光柱,动作不约而同地一滞。
或许他们忘了蚀骨带来的伤痛,或许权力的诱惑太过迷人,但此刻,那道金光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们在内讧中扭曲的脸——那副模样,倒真有几分蚀骨当年的狰狞。
三日后,青羽圣殿的广场上挤满了各宗门的长者,他们看着彼此身上的伤痕,眼神复杂。叶辰站在高台上,声音透过金光传遍广场:“蚀骨已死,可他留下的猜忌与贪婪,还活着。今日我们不是来清算旧账,是要想清楚——”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个人:“我们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战?是为了守护,还是为了成为下一个‘蚀骨’?”
广场上鸦雀无声,只有风卷起的枯叶在脚边打转。远处,星穹阁的秦长老正扶着受伤的弟子,万法宗的林砚捧着残破的《万法要略》,百草谷的青禾抱着那盆回魂草——内讧的伤口仍在渗血,但至少此刻,他们停下了挥向同门的刀。
叶辰知道,这只是开始。拔除人心深处的“蚀骨”,远比斩杀一个魔修难得多。但他相信,只要还有人记得为何而战,总有一天,这些撕裂的伤口会真正愈合,长出比从前更坚韧的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