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云霆慢条斯理地系着上衣扣子，古铜色的肌肤一寸寸被布料遮盖。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领口处停顿：“王迪亲自来通知你，看来洪大彪这次是铁了心要肃清西南区的「变天者」。”
沐清的视线掠过客厅中央那幅巨大的山水画，画中孤峰上的血色残阳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目。
她指尖轻轻摩挲着解药光滑的表面：“又或者，他还有别的目的。”
下一秒，她收回了目光，端详着手中的解药，“不过还好的得手了。”
接着，她向方小彤和张怡所躲在的房间走去。
推开卧室门的一个缝隙的瞬间，压抑的啜泣声扑面而来。
方小彤跪坐在床边，颤抖的手指正为张怡拭去额角的冷汗。
她精心打理的马尾早已散乱，发丝黏在泪痕斑驳的脸上。
“怎么会变成这样……”
方小彤的声音支离破碎，指尖深深陷入被单。
张怡涣散的瞳孔倒映着天花板，干裂的嘴唇微微开合：“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坠落，“我说过……我们一定会成为很好的伙伴。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吧。”
“你为什么要救我！”
方小彤突然崩溃地抓住张怡的肩膀，“你明明比我重要得多！你是我们「变天者」的领袖啊！”
张怡冰凉的手指抵住她的唇，“我只是……不想再亲眼看着身边的人死去了。”
她每说一个字，呼吸就急促一分。
“小姚……蓝……老鹰……太多人了……”
“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她的话，鲜血从指缝渗出。
方小彤慌乱地用袖子去擦，却把更多的血抹在了张怡苍白的脸上。
沐清倚在门框上，冷眼旁观这场生离死别。
她无声地勾起嘴角，指甲在解药表面留下一道白痕。
真是讽刺。
她的印象里，张怡没有为任何人这么哭过。
有一群忠实的信徒就是好啊……
沐清的指节在门板上叩出三声轻响，声音不大却足够刺破房间里的悲情氛围。
方小彤猛地抬头，通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狼狈的怒意：“你来干什么？”
她下意识挡在张怡身前，手指攥紧了染血的毛巾，“那个人走了？”
“啧。”
沐清轻笑一声，慢条斯理地走进房间，双脚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节奏，“小姐，这里是我家，你还不让我进了？”
此时，伤心几乎已经占据了方小彤所有的理智。
她带着对沐清的怨气，声音陡然拔高：“那也是你给洪大彪当走狗换来的！”
沐清停在床边，阴影笼罩住两人，“是吗？你这么看不上我，不还是在住着走狗的房子，用着走狗的东西？”
“我……”方小彤的嘴唇颤抖着，却挤不出反驳的话。
沐清继续讽刺道：“温馨提示，大门就在那边。不想待在这儿你们可以走哦～”
“否则……小心我这个走狗现在就去告诉巡逻队，有两只小老鼠正躲在我的衣柜里。”
方小彤的眼泪夺眶而出：“沐清！我真是看错你了！”
她的吼声带着破碎的哭腔，格外刺耳。
沐清连睫毛都没颤动一下。
那些撕心裂肺的指责像打在钢化玻璃上的雨滴，连痕迹都留不下。
她甚至勾起唇角，露出个假到极点的微笑。
“再大声点，巡逻队就在外面，你把他们都喊过来吧。”
方小彤瞪着沐清，刚想开口。
张怡虚弱的声音突然插入。
“小彤！不要这样！”
她挣扎着支起上半身，冷汗浸透了额前的碎发，“是我们需要她的帮忙，咳咳……咳咳咳。”
沐清的下巴微微扬起，朝张怡的方向努了努嘴：“喏，你的主人在叫你呢。”
方小彤刚要反驳，张怡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大口暗红色的鲜血喷溅在雪白的床单上，像一朵狰狞绽放的花。
方小彤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她一屁股坐在了张怡的床边，失声痛哭。
张怡的呼吸越来越微弱，皮肤下的青紫色血管清晰可见。
毒素蔓延的速度，远比王迪描述的更快。
沐清冷眼俯视着这对走投无路的搭档，“张怡，我可以救你。”
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但有条件。”
“沐清！”
方小彤猛地抬头，泪水模糊了视线，“小怡是为了保护你才来西南区的！你怎么可以这么冷酷！”
“是我让她来的？是我让她保护的我？”沐清突然俯身，一把掐住方小彤的下巴，强迫她直视自己冰冷的眼睛，“还是我求她去救你们那个同伴的？”
手指的冷意渗透方小彤的皮肤，“方小姐，你是想说今天这一切都怪我吗？”
方小彤被这突如其来的压迫感震慑，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话。
方小彤被沐清的气势吓到，吓得不知道说什么。
沐清松开手，“我收留你们已经是仁至义尽，你们还想要什么？要不我把命给你们？”
方小彤磕磕巴巴地说：“不，不是……”
沐清坐在床沿，指尖轻轻拨开张怡被冷汗浸湿的额发。
她冷静地观察着张怡青紫的唇色和逐渐扩散的瞳孔，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还记得我问过你的问题吗？「变天者」和曾经的「top」有什么区别？”
方小彤一愣，“你什么时候问过我……”
她的话语突然卡在喉咙里。
她忽然想起在马戏团副本中，她想去刺杀驯兽师的时候，驯兽师跟她说了这一切。
“那个人……不是马双双，是你！”方小彤惊讶地说道。
她连忙说道：“我已经想明白了！我们「变天者」……”
沐清抬手打断她，眼神如冰封的湖面，“我知道你已经做出了选择。我并不想听你们「变天者」的高尚宣言。”
她从身旁端过一杯水，“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们有你们的理念，我尊重。但我的选择……也请你们学会尊重。”
方小彤在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狼狈、愤怒、又卑怯。
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脊背窜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