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到如今，朱华英也觉得自己不用再隐瞒了。
女儿已经出了月子，看精神状态也算良好，自己慢慢说，她总会接受这个现实的。
而且，朱华英刚上下打量陈佳娜的时候，发现陈佳娜只抱了心心过来，手里连个包都没有拿，应该只是临时起意回家看看，带着心心过来玩吧！
朱华英侧身让女儿进了门。
陈佳娜觉得有些奇怪，自己家没有往日的干净，反而有些乱糟糟的。
陈远成收拾家里习惯了，陈佳娜还未见过客厅垃圾桶都快满出来还没倒的情况呢。
“唉，妈，最近爸不在家吗？怎么感觉家里乱糟糟的。”
陈佳娜一边说，一边在客厅的沙发边坐了下来。
她把羽绒衣一脱，按了空调开关。
“妈，我现在怕冷，在家都开着空调，动起来也方便点。”
朱华英想阻止，想了想还是算了。
女儿难得来一趟，她想开空调就开吧，一天空调也费不了多少钱。
这时陈佳娜又想起了什么，她说道：
“对了妈，我带了个行李箱来，刚放在楼下了，你把心心放在沙发上，帮我去拿下行李箱呗？”
朱华英暗叫不好。
原来还想着女儿回来娘家连包也没带着，估计是过来串串门，在娘家吃个饭就走的。
朱华英还想夸夸陈佳娜当妈后有长进了，和婆家相处得不错。
可不料，陈佳娜仍是这副任性的样子，也不提前说一声，就这样带着心心和行李箱回到娘家。
朱华英正想说什么，陈佳娜仿佛听到阳台上几声“啊啊”的声音。
她好奇地问道：
“妈，你在阳台上养鸟了吗？我怎么听到什么东西在叫？”
说着，陈佳娜起身走向阳台。
鸟倒是没见着，陈佳娜只见阳台上有张大椅子，等她看清坐在轮椅上的人时，陈佳娜好像被电击中一般，她惊呼道：
“爸！你怎么坐在轮椅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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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佳娜坐在沙发上，神色木然地听着朱华英一边哭一边说陈远成的遭遇。
纵然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可陈佳娜仍然不敢相信。
自己那身体健硕的父亲，怎么会在一夕之间，变成了满头白发，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歪着半张脸流口水的模样？
那个曾经看自己回家，就殷勤地上来问东问西、不论什么水果都洗好切好端到自己面前的父亲，怎么变成一个坐在轮椅上动都动不了的老人了？
陈佳娜沉默良久，想到了什么，问道：
“妈，爸到底是怎么突然中风的？他之前高血压不是控制得挺好的吗？”
朱华英想开口，陈远成却突然情绪激动地“啊啊”叫了起来。
陈远成当时是磕到了头，影响了他的语言功能，至今都没有半点好转，只会“啊啊”地表达着。
而且最糟糕的一点，是陈远成自从中风后，有些自暴自弃，情绪会放大很多，经常变成十分暴躁，让朱华英叫苦不迭。
此时陈远成突然大叫，朱华英猜到了，却还没来得及放下心心，就看到陈远成的轮椅下淅淅沥沥的水滴了下来。
陈佳娜不明白父母两个为啥一个大叫，一个惊恐，她在闻到一股尿骚味时，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
原来父亲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大小便了……
陈佳娜此刻觉得很绝望，她甚至希望这是自己的梦境。
梦境里的一切都光怪陆离地让人感到可怕。
那个曾经让她觉得是后盾的娘家，如今看来，竟成了自己的拖油瓶。
面对父亲突然尿出的意外状况，陈佳娜没有上前帮忙，只是呆呆地坐在沙发上，看着朱华英来回忙碌。
陈远成中风后，大脑里的血液含氧量下降了很多，等老伴给自己收拾好后，他已经睡着了。
朱华英艰难地把陈远成放在床上，更让陈佳娜不可接受的，是朱华英居然把陈远成放在自己曾经的床上！
“妈，你怎么把爸放我床上啊？”
朱华英喘了口气，说道：
“你爸用不了成人尿不湿，一给他穿上他就直叫唤，我只能给他下面铺隔尿垫，但他还是会弄脏床单。我和他睡一块，那我也不用睡了。”
“可……那我晚上睡哪啊？”
朱华英没有吱声。
但凡女儿有些眼力见，就应该知道此时回娘家住，是个不明智的决定，打道回婆家才是正举。
可明显，陈佳娜并不想放弃。
“妈，那爸睡我床上，晚上我和你睡吧？我们在床边放两张椅子，铺个垫子，让心心睡在那就好了，我也不会压到她。”
朱华英无可奈何，女儿的任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过两天自己受不了，就会走的吧。
见朱华英没有拒绝，陈佳娜放下了心。
此时陈远成已经在床上安稳地睡着了，心心也睡起了午觉，只剩母女两人坐在沙发上。
陈佳娜紧紧地拽着朱华英的胳膊问道：
“妈！爸究竟是怎么突然就中风了？我生心心前一天晚上吃饭时不是还好好的吗？”
这时，陈佳娜回忆起自己自生心心以来，父亲陈远成就未露过面，莫非……
“爸变成这样，是不是徐家人害的？！那天晚上你们去徐家，后来我就没见过爸来医院看过我！”
朱华英一生要强，她婚后的日子，因为是家里的赚钱主力，朱华英在家务这种琐事上被陈远成照顾得很好。
退休后，朱华英本也以为能继续过这样的日子，却没想到，被自己骂了一辈子没出息、不会赚钱的老伴一倒下，自己那舒坦的日子算是彻底终结了。
现在，朱华英除了要收拾家里、做一日三顿饭，还要不停地给陈远成换洗被屎尿弄脏的衣物。
原本喜欢闲时侍弄花草、看看文学作品的朱华英，现在被生活琐事给包围了，仿佛一夜间回到了年轻那会儿。
朱华英眼角含泪，说道：
“要说先动手，还是你爸爸先打的徐毅。你知道的，他那么宠你，当时知道你被欺负，气得手都抖了，冲到徐家就打了徐毅一巴掌。徐毅拦了拦，他刚好摔倒，头磕在院子的鱼池旁边……后来医生说，要是当时他的血压没那么高，也不至于会中度中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