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洞窟的入口像一张贪婪的大嘴。
莉娅站在摇摇欲坠的木架边缘，阿尔文的狼皮披肩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三天前猎人留下的字条在她掌心攥得皱成一团。
上面“初代修女圣骸”几个字被汗水浸得模糊。
“你确定是这里？”莉娅转向正在整理绳索的阿尔文。
自从东北之村回来后，猎人的独眼里总闪烁着她读不懂的情绪。
阿尔文将绳扣甩到突出的岩钉上，道：
“七年前我追踪邪教徒到过这里。
洞窟最深处.....有东西在说话。”
他顿了顿，“用你妹妹的声音。”
莉娅的剑“铮”地出鞘三寸，蓝黑能量在剑纹中流动。
黑纹已经重新蔓延到她右眼下方，像蛛网般附着在皮肤上。
“放松，修女。”阿尔文举起双手。
“我和你一样想救哈妮娅小姐。但你必须知道——”
他突然扯开自己的领口，露出锁骨处扭曲的银色疤痕。
“净化者的圣痕会变成这样，当接触过......那个东西之后。”
莉娅呼吸一滞。
那疤痕的纹路与哈妮娅昏迷前脸上浮现的一模一样！
不等她追问，阿尔文已经纵身跃入井底。
莉娅咬咬牙跟上，腐朽的木架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黑暗吞噬了他们。
洞窟内部比预想中还要潮湿，空气里还弥漫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莉娅指尖燃起一小团蓝焰，照亮了墙壁上密密麻麻的抓痕。
不是工具留下的，更像是某种巨大生物用指甲一点点刨出来的。
“这边。”阿尔文的声音在前方回荡。
“小心脚下，有些地方会......”
“啊！”
莉娅的靴子突然陷入地面。
不是泥沼，而是某种有弹性的、活物般的物质！
她猛地抽腿，带起一串粘稠的白色丝线。
那些丝线在空气中扭动，竟向着她脖颈的黑纹伸来。
“别动！”
阿尔文的飞刀擦着她耳际划过，刀上的眼睛纹章突然睁开，迸发出银光。
白线遇光即燃，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莉娅喘着气后退：“这地方是活的？”
“不止。”
阿尔文收回飞刀，独眼在银光映照下泛着诡异的光。
“我们正在某个生物的....消化道里。”
仿佛印证他的话，洞壁突然一阵蠕动。
远处传来“咕噜”的水声，接着是液体流动的响动。
莉娅的蓝焰照向声源。
一条泛着油光的乳白色“河流”正从通道高处涌来！
“跑！”
他们冲向侧面的狭窄岔路。
液体在身后追逐，不是水流的速度，更像有意识的触须在延伸。
莉娅回头瞥见液体表面浮现出人脸；
有哈妮娅的，有雷恩的，甚至还有......她自己？
“别看！”阿尔文拽着她拐过急弯，“它在模仿你的记忆！”
通道尽头是一面刻满符文的石壁。
莉娅刚要凝聚出剑，阿尔文却按住她的手：
“等等。”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银质小瓶——
与莉娅之前用的如出一辙，只是瓶身布满裂痕。
“最后的圣水。”
他将液体倒在石壁中央的凹槽里。
“七年前从你前辈那里得到的。”
石壁无声滑开，露出一间圆形石室。
莉娅的蓝焰自动膨胀，照亮了中央的水晶棺椁。
里面躺着一位银发修女，双手交叠放在胸前，皮肤完好如生。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裸露的手腕和脖颈上，爬满了与莉娅一模一样的黑色纹路！
“初代......净化修女？”莉娅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
阿尔文没有回答。
他跪在棺椁前，动作近乎虔诚。
当莉娅靠近时，突然发现初代修女的胸口有细微起伏。
她在呼吸？！
“她没死？”莉娅的指尖指向棺椁。
“这不可能，三百年前—”
“时间在这里没有意义。”
阿尔文轻触棺椁表面，水晶立刻泛起涟漪。
“这里是现世与彼世的夹缝，所以祂选择在此降临。”
莉娅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黑纹灼痛起来，右眼的视野开始扭曲。
在水晶折射的诡异光线中，初代修女的面容竟慢慢变成了......
哈妮娅？
“姐姐....”
呼唤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
莉娅踉跄后退，撞上了什么东西。
不是石壁，而是一具温热的躯体。
阿尔文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独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终于连接上了。”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陌生。
“看啊，玛尔塔，你的继承人多完美啊。”
莉娅想转身，却发现身体不听使唤。
黑纹像活物般蔓延，转眼覆盖了她半边脸庞。
更可怕的是，初代修女——玛尔塔的眼睛突然睁开了！
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浑浊的银白。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三百年前的血月之夜，玛尔塔站在至高圣堂的穹顶。
她不是在与外神战斗，而是......
与祂交易！
画面跳转，银发修女用匕首剖开自己的胸膛，将一颗跳动的黑色心脏一分为二。
一半抛向星空，另一半封入水晶。
最后，她割断自己的喉咙，鲜血在祭坛上形成法阵......
“你明白了？”阿尔文的声音忽远忽近。
“净化修女从来不是对抗祂，而是束缚祂的容器。
玛尔塔分裂了自己的灵魂，创造出代代相传的双生子——
一个承载光明，一个容纳黑暗.....。”
莉娅的视线开始模糊。
她看到哈妮娅躺在修道院的床上，银发间夹杂着新生的黑发。
当妹妹在梦中翻身时。
领口露出的圣痕已经变成了与阿尔文锁骨处相同的扭曲图案。
“哈妮娅....也是容器？”
“不。”
阿尔文的手抚上水晶棺，初代修女的遗骸突然坐起，银发无风自动。
“她是钥匙。三百年来唯一完美的钥匙。”
石室突然剧烈震动。
水晶棺椁迸裂开来，露出玛尔塔手中捧着的东西。
一颗拳头大小的黑色水晶，内部有星河般的物质在流转。
莉娅体内的黑纹立刻产生共鸣，剧痛让她跪倒在地。
“外神......碎片......”她艰难地挤出这个词。
阿尔文痴迷地伸手去拿，还不忘解释道：
“当年你前辈——第七代修女长发现了真相，试图摧毁它。
结果呢？”
他冷笑，道：
“整个至高圣堂变成了坟场。我花了七年时间才找到新的钥匙......”
他的手指即将触到黑水晶时，莉娅的右眼突然完全变黑。
一道混杂蓝黑能量的冲击波从她体内爆发，将猎人狠狠撞向石壁！
“离我妹妹......远点！”
莉娅自己都震惊于这股力量。
黑纹已经覆盖了她右半身，修道服袖口露出的指尖变得尖锐漆黑。
但更令她恐惧的是脑海中的声音。
不再是模糊的低语，而是清晰的对话：
“很好，我的半身。”声音直接在她右脑响起。
“现在拿起水晶，我们去找钥匙。”
阿尔文咳着血爬起来，独眼却亮得骇人，语气变得疯狂：
“对，就是这样！让黑暗吞噬你，就像吞噬我姐姐那样！”
他狂笑着扯开眼罩，空洞的眼窝里蠕动着黑色的活物。
“看看净化者的最终归宿吧！”
莉娅的左手不受控制地伸向黑水晶。
就在接触的刹那，左腕突然传来剧痛。
哈妮娅给她的通讯水晶项链毫无征兆地炸裂，银光如匕首刺入她的掌心！
“啊！”
两股力量在她体内交锋。
莉娅看到走马灯般的画面，哈妮娅在梦中痛苦挣扎；
艾拉不断将圣水沾湿，擦拭在昏迷修女的圣痕上；
修道院地窖里，碎裂的眼球水晶正在重组......
“不！”
她用最后的意志力将黑水晶砸向地面！
阿尔文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叫扑来，但已经晚了。
水晶撞上石板的瞬间，一道银光从初代修女遗骸的心口射出，与莉娅体内的黑纹相撞！
世界在旋转。
最后的意识里，莉娅看到玛尔塔的遗骸化作银尘，在空中组成一行古老的文字：
“双生归一，方见真谛”
当她再次睁眼时，发现自己躺在洞窟入口处。
朝阳初升，阿尔文已不知所踪。
她的右眼依然漆黑，但左手中紧攥着一块碎片。
那是黑水晶的一角，内部还残留着星云般的物质。
更奇怪的是，她分明记得自己没碰过水晶，掌心却多了一道银色疤痕，形状像一把钥匙。
通讯水晶的残骸在胸前微微发烫。
哈妮娅的声音如微风般拂过耳际：
“姐姐......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