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末,永济医庐的木门被推开条缝,探进颗缠着粗布的脑袋。卖菜的赵婶往屋里张望,竹篮里的青菜还滴着露水:“苏大夫,今早的芥菜格外新鲜,给您留了两把。”苏挽秋接过菜,见她袖口沾着点暗红,像干涸的血迹。赵婶慌忙后退半步,菜篮里滚出颗酸角核,核纹竟天然成“瞒”字。
“赵婶这是去了义庄?”徐清川从后堂走出,手里攥着刚配好的“醒神散”,药包上系着的酸角核绳突然绷直,指向赵婶的竹篮,“昨夜镇西头的王屠户,是不是也去了雾灵山顶?”赵婶脸色煞白,竹篮“啪”地掉在地上,露出半块带血的酸角糕——与周生尸身旁的碎糕一模一样。
阿远蹲下身捡菜,发现芥菜根上缠着缕头发,发质粗硬如猪鬃,正是王屠户的特征。他腰间的“警醒核”突然发烫,想起昨夜在秘窟外,曾看见个黑影扛着杀猪凳往山顶去,凳角挂着的酸角核串,与赵婶筐里的核雕样式相同。
“徐先生救我!”赵婶突然跪下,膝盖磕在青石板上,“王屠户说楚三绝的宝藏能让人起死回生,昨夜他带了把酸角核刀去开棺,结果……”她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染血的围裙,上面绣着的酸角花图案里,藏着极小的核雕刀片,“他说那刀见血封喉,比他的杀猪刀还快!”
苏挽秋的银针突然绷直,针尖指向赵婶围裙上的血渍:“这是牵机毒的痕迹。”她话音未落,医庐外突然传来惨叫,正是王屠户的声音。众人冲出大门,见屠户倒在酸角树下,胸口插着把酸角核刀,刀柄上刻着“仇”字,刀刃周围的皮肤泛着青黑,与周生的死状如出一辙。
陈捕头带着衙役赶到时,王屠户已咽了气。他从死者手中掰出颗酸角核,核纹里竟刻着“财”字,边缘染着的酸角蜜,正是赵婶家酸角糕的独门配方。李秀才举着《雾灵杂记》赶来,书页自动翻开到“核怨”篇:“凡因财起意者,酸角核必刻‘财’字,终死于核刃之下。”
“看这刀伤角度,是自戕。”徐清川用酸角核药碾测量伤口,碾杆上的“医”字与刀柄的“仇”字相触,竟发出“嗡嗡”声,“但核雕刀上的‘仇’字,是用楚三绝的‘逆雕术’刻的,施术者需断指为祭。”他望向赵婶颤抖的右手,发现她无名指少了节,断口处的疤痕呈酸角核状。
赵婶突然狂笑,从围裙里掏出把酸角核刀,刀刃上刻满密密麻麻的“杀”字:“三十年了!我爹当年给孙府修酸角树,竟被诬陷偷了核雕宝藏,活活打死!”她挥舞着刀冲向徐清川,却被苏挽秋甩出的银针射中手腕,刀掉在地上,惊起群麻雀。阿远这才看清,刀刃上的“杀”字,竟由无数极小的“冤”字组成。
陈捕头按住赵婶,从她衣襟里搜出本血书,上面写着“雾灵山顶埋骨处,酸角核中藏怨魂”,落款是“楚三绝弟子赵大”——正是赵婶的父亲。徐清川望着酸角树上的麻雀,突然想起楚月临死前曾说,酸角核雕能养魂,难道这些麻雀……
午后的阳光透过酸角叶,在医庐地上织出斑驳光影。阿远坐在门槛上磨酸角核,听见苏挽秋在后堂与师父低语:“赵婶的‘逆雕术’,分明是柳氏所授。”徐清川的叹息混着药香飘出:“当年楚三绝门下有三徒,除了楚月,还有孙员外之父与赵大,如今……”
话音未落,医庐外突然传来马蹄声,是府城来的差役。领头的把公文往桌上一放,封皮上的火漆印着“钦查”二字:“徐清川,有人状告你私通逆党,与三十年前楚三绝余孽往来!”阿远手里的酸角核“啪”地裂开,露出里面刻着的“险”字——那是他今早刚雕的。
苏挽秋握紧断簪,簪头的“楚”字核雕突然发烫,竟在公文上投出阴影,组成“冤”字。陈捕头皱眉接过公文,见告状人一栏写着“孙府大公子”,而公文里夹着的证据,竟是半枚刻着“反”字的酸角核,核纹与徐清川臂上的疤完全不符。
暮色漫过镇口时,徐清川被差役带走,青衫下摆扫过医庐的酸角核灯,灯芯突然爆响,溅出的油星在地上画出“三”字。阿远望着师父腰间的荷包,发现“安”字核纹里隐约藏着“月”字,而苏挽秋的断簪,不知何时已与他的“警醒核”拼成完整的“救”字。
李秀才抱着《雾灵杂记》追出去,书页被风吹开,露出徐清川年轻时的画像,旁边用朱砂写着:“楚三绝义子,雾灵核雕守护者。”阿远突然想起秘窟里的石棺,“楚”“三”“绝”三字中,“绝”字空着——那是留给徐清川的位置。
医庐的酸角核灯次第亮起,照亮了苏挽秋脸上的泪痕。她摸出柳氏的绣帕,帕角的酸角花在灯光下竟显出血脉,通向雾灵山顶的三棵酸角树。阿远握紧手中的酸角核,核纹里的“险”字不知何时变成了“剑”——那是楚月的核雕刀,在召唤真正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