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私立医院的走廊比公立机构更安静，灯光刻意调成柔和的米黄色，仿佛连疾病都要包装成奢侈品。叶徽靠在真皮沙发上，指尖摩挲着烫金封面的体检报告。窗外是这座城市的繁华夜景，霓虹灯在玻璃幕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而他却只盯着报告上那几行刺目的数据。
\"肾功能重度损伤，伴有持续性血尿。\"他轻声读出诊断结论，嘴角勾起讥诮的弧度。
这份花三万块买通的伪造报告堪称艺术品——肌酐值卡在尿毒症边缘，超声影像显示双肾萎缩，甚至附赠了专业医师手写的\"预后不良\"评语。他翻到最后一页，看着那个鲜红的医院公章，心里冷笑。这世上，只要有钱，连生死都能造假。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芳姐的第十七通未接来电。叶徽将报告对折塞进信封，在封口处滴上红蜡，用随身携带的田黄石章压出阴文\"叶\"字。这枚前世家族的私章，如今成了他区分真假世界的界碑。
\"叶先生，您的营养针准备好了。\"护士推着镀铬治疗车走来，盘中胰岛素注射器里晃动着可疑的蓝色液体。
叶徽的目光在注射器上停留了一秒，随即移开。他瞥见治疗车下层露出的娱乐周刊一角——正是芳姐旗下媒体的logo。看来，这家私立医院也早被渗透了。
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手帕上洇开暗红血渍。
\"不必了。\"他哑着嗓子推开注射器，\"请直接转告李主任，后续治疗我选择中医调理。\"
护士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推着治疗车离开了。叶徽望着她的背影，眼神渐冷。他太清楚那管蓝色液体里是什么——芳姐惯用的手段，一种能让人产生依赖性的神经调节剂，美其名曰\"营养针\"，实则是慢性毒药。
2
芳姐的玛莎拉蒂横在医院地下车库的电梯口。车窗降下，她今天的妆容格外锋利，玫红色唇线像道新鲜伤口。
\"上车。\"她甩过来一盒进口蛋白粉，\"美国实验室刚出的肾细胞修复剂，一瓶顶你半年中药。\"
叶徽接过盒子，指尖在包装上轻轻摩挲。全是德文，但批号被磨砂贴纸覆盖。他不动声色地掂了掂重量，随即故意失手将盒子摔在水泥地上。
玻璃瓶碎裂的瞬间，液体腐蚀地面积水泛起白沫。
芳姐的瞳孔收缩了0.3秒。
\"芳姐的好意我心领了。\"叶徽从风衣内袋抽出体检报告，\"不过可能太迟了。\"他特意让报告滑落，彩超影像上那对布满阴影的肾脏正好朝上。
空气凝固了五拍心跳的时间。
芳姐突然轻笑出声，镶钻的指甲划过报告上肌酐数值：\"你以为我会信？上周狗仔拍到你凌晨在公园打太极的视频，尿毒症患者能金鸡独立半小时？\"
叶徽早料到这一问。他解开衬衫第三颗纽扣，露出贴在锁骨下的电极片：\"心脏监测仪。至于太极拳...\"他点开手机里某三甲医院的App，屏幕上立刻跳出红色警报：\"医生建议适度运动预防血栓，芳姐要连线我的主治医师吗？\"
这个伪造的医疗系统花了他两周时间编程。
芳姐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一丝破绽。但叶徽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深不见底。
\"行，你厉害。\"她最终冷笑一声，从包里抽出一份文件，\"那这份新合约，你总该有兴趣看看吧？\"
叶徽扫了一眼，是份\"终身经纪协议\"，条款比卖身契还苛刻。他轻轻合上文件，放回芳姐膝上。
\"我累了，改天再谈吧。\"
3
翠湖轩的包厢永远弥漫着沉香木燃烧的气息。叶徽知道芳姐选这里谈判的用意——三年前她就是在这个包厢，用一杯加料的龙井让原主签下卖身契。
\"解约不可能。\"芳姐将海参粥推到他面前，\"但可以改成文化顾问合约，年薪翻倍。\"
她手机屏幕亮着，显示云姐刚发的消息：【玩坏了就扔，别留把柄】
叶徽的筷子尖在粥里搅出漩涡：\"听说芳姐最近在竞标文旅部的非遗项目？\"他突然转移话题，\"需要明代缂丝技法的活态传承人背书吧？\"
芳姐的汤勺撞在骨瓷碗上。这个国家级项目她瞒着所有竞争对手，投标书还锁在保险柜里。
\"你怎么知道的？\"她的声音陡然尖锐。
叶徽笑而不答，夹起一片百合放入口中。这招打草惊蛇用得恰到好处——他其实并不确定，但芳姐的反应证实了他的猜测。
\"三天后杭州丝绸博物馆。\"他擦着嘴起身，\"我带真品《瑶池集庆图》去验货，芳姐带解约书。\"
他留下张药方压在碟下：\"对了，这粥里的肉苁蓉放多了，会加重心脏负荷——您最近是不是总在凌晨三点惊醒？\"
门关上后，芳姐疯狂翻找包里的抗焦虑药。那个症状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4
叶徽回到公寓第一件事就是焚香沐浴。青烟缭绕中，他取出藏在《本草纲目》函套里的真实体检报告——各项指标已经恢复到正常值80%，唯有前列腺钙化灶无法消除，那是原主被长期注射雌性激素的烙印。
浴缸水渐渐变成药汤的棕褐色。他后仰着头，任蒸汽模糊视线。三小时前在私立医院，他确实偷偷做了全套检查。当b超探头滑过肾脏时，老医师突然\"咦\"了一声：\"小伙子你练气功？这个腺体修复速度不科学啊...\"
手机在毛巾堆里亮起。首长发来围棋残局照片，黑白子组成的形状赫然是\"囚\"字。叶徽笑着回复：【笼中鸟振翅时，困住它的反而是金丝笼的价值】
窗外骤雨突至，雨滴敲在明代青瓦上，像无数细小的算珠滚动。他想起前世父亲临终的话：\"叶家男儿可以病，可以死，但不能被人当药材嚼碎了吐渣。\"
药汤表面浮起几缕血丝。叶徽知道，那是深藏在骨髓里的最后一点毒素，正在随汗液排出。
他闭上眼睛，任由热水包裹全身。这场戏才刚刚开始，而他已经布好了局。
5
深夜，叶徽披衣起身，从书架暗格中取出一本牛皮纸包裹的册子。这是他根据前世记忆整理的《叶氏养生秘录》，其中记载了不少逆天改命的方子。
翻到\"金蝉脱壳\"篇，他提笔在空白处补注：\"伪疾之法，重在形神兼备。肌表可伪，脉象难欺，故需以气导血，以意乱真。\"
写完这些，他取出一包银针，在烛火上消毒后，依次刺入周身要穴。这是叶家秘传的\"锁脉针\"，能在十二时辰内改变脉象，连最精密的仪器都检测不出异常。
针尖入肉的瞬间，他额角渗出细密汗珠。这种针法极其耗神，稍有不慎就会气血逆行。但他必须赌这一把——只有让芳姐彻底相信他已成废人，才能争取到喘息的空间。
最后一根针落在关元穴时，窗外突然电闪雷鸣。惨白的闪电照亮他苍白的脸，也照亮了墙上那幅未完成的山水画——那是他凭记忆绘制的前世叶家老宅。
画中庭院深处，隐约可见一口古井。
叶徽盯着那口井，眼神渐渐变得深邃。那里藏着叶家最大的秘密，也是他重活一世必须找回的东西。
但现在，他得先过了芳姐这关。
6
翌日清晨，叶徽被急促的门铃声惊醒。
他披衣开门，发现站在门外的是陈墨——那位首长孙女，此刻她手里拎着个食盒，脸上带着促狭的笑。
\"爷爷让我来看看你死了没有。\"她大咧咧地走进来，把食盒往桌上一放，\"宫廷秘制十全大补汤，趁热喝。\"
叶徽掀开盖子，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他舀了一勺，眉头微挑：\"里面加了雪蛤？\"
\"聪明。\"陈墨凑近，压低声音，\"不过主要成分是'那个'——爷爷从长白山弄来的百年野山参，专治肾亏。\"
叶徽差点被汤呛到。
\"别装了。\"陈墨翻了个白眼，\"你那点小把戏骗得了芳姐，骗不过我爷爷。他老人家说了——\"她模仿首长的语气，\"'那小子肾好得很，装病倒是装得挺像'。\"
叶徽放下汤勺，无奈一笑。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所以，\"陈墨突然正色，\"你到底在谋划什么？需要帮忙吗？\"
叶徽望向窗外。雨已经停了，朝阳正从云层中透出第一缕光。
\"三天后，杭州。\"他轻声说，\"我需要你帮我演一场戏。\"